她一直以為王爺是個冷心無情之人,可近日見到王爺對這位郭大人的態度,才知道他不是無心,而是根本不屑對她用心。
其實以她這樣一個病弱的身子嫁給他,本就是拖累他了,他雖然冷着自己,卻也從未為難過自己,就算在自己家裏,她也是這麼過着,一個人躲在靜室,一個人經歷病痛,一個人悄悄等死。與在這裏原本又有什麼分別
王爺對女人並不如何上心,府里的兩個通房是淑妃娘娘賜下的兩個宮女,在他們成親之前就有了,成親之後,王爺也還算妥帖,顧念着她,沒有一房一房的往府里抬側妃、侍妾。京中幾個皇子兄弟,哪個沒有兩個側妃,十幾個侍妾的,通房更是無數,平日裏勾心鬥角,吵鬧不完的煩心事。
她姐姐嫁給了二皇子醇親王做王妃,每天跟幾個側妃、侍妾斗得跟烏眼雞似得,好好一個男胎都讓人下藥打了,平白損了身子。姐姐最羨慕的就是她這府里清淨,沒那麼些糟心事。
可太清淨了,未免也讓人難捱,她以為自己心死了,以為這輩子王爺都不會對人好,如此安慰自己,便也得了心安。可是自打郭文鶯來了之後,王爺事事親力親為,為他打理妥帖,每日飯菜都特意交代,四季衣服也親手置辦,就連衣服料子也是親自選的。
徐茂跟她說起這事時,她還不大相信,總覺王爺不是這樣的人。但那日丫鬟使女親眼看見王爺替她梳頭,傳到她耳邊之時,她才感覺到陣陣恐慌,感覺到自己那顆死了的心又忍不住狂跳起來,忍不住的嫉妒,還有微微的心傷。若是個女人倒也罷了,居然是個男人,這讓她如何爭?又如何爭得來?
王爺名聲重要,她讓人把謠言壓了下去,不許人提起,更不許傳到府外去。不過在這之後,她更對這位大人有了好奇,想親眼見見,哪怕臨死之前親眼確認一下,能讓王爺傾心相愛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而今日見到了,卻又生出了更多的惆悵,像這樣如玉如蘭,氣質出眾,又性格堅毅的人,不僅是女人會傾心,怕是男人也會忍不住被吸引吧。
「郭大人,請喝茶。」鴛鴦適時的端上一杯香茗。
郭文鶯看她一眼,又看端王妃眼中閃過一絲落寞,那原本有些氣憤的心情也瞬間消弭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股淡淡的同情。
生就這樣一副身子骨,想必也不是她所願的,與天爭,與命爭皆爭不過,也只能聽天由命了。這個世上,皇朝、帝位、人心什麼都能更改,哪怕命運,只要用心,也不是改不了,可唯一不能改的就是生老病死,就是自己的這副身子板。
她拱了拱手,輕聲道:「王妃,下官沒有別的意思,王爺留下官暫住,只是權宜之計,王爺待下官恩重,下官必當效以犬馬,為王爺分憂的。」
她這話表達的很明顯,那就是她委實跟王爺沒多大關係,就算有也只是上下屬的關係,為王爺辦事而已。
端王妃自是聽明白了,微微一怔,隨後忍不住又嘆起來,依她看,王爺對她可不是單純的看成了下屬了。畢竟多年夫妻,這點眼力還是有的。只是這會兒人家明顯撇清,倒不好挑明說什麼了。
她道:「郭大人是王爺的肱骨,自是得王爺看重的,就算大人他日離了府,若得了空閒,還請回來多看看,想必王爺也會念着大人的。」
郭文鶯含笑應了,心中卻道,這王妃前後差別怎的如此大,剛剛還一臉醋意的拈酸,這會兒怎的撮合起她和封敬亭了?
不過,不管這些女眷心裏想什麼,都跟她沒半分關係,她不欲與他們再糾纏這些事,便聲稱自己還有事務,起身告辭了。
王妃也沒再挽留,讓鴛鴦把她送出去。
等鴛鴦再回來時,廳里已經議論紛紛了。兩個姑娘從帘子後出來,做到王妃跟前,一個勁兒咂舌。
雲姑娘道:「還以為是個鄉下泥腿子呢,就算有兩分顏色,也定是個獻媚之人,還真是沒想到是這個樣,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權貴公子呢。」
錦姑娘也道:「我看也是,剛一照面,差點嚇一跳,你們說王爺真會看上他看了?」
端王妃皺皺眉,「你們少生點事,本宮身子不好,平日裏疏於管教,倒使得你們這麼嚼舌了,都把嘴閉得緊緊的,今日之事都不許泄露出去。」她說着,劇烈咳嗽兩聲,咳的太急,一張臉都慘白慘白。
她揮揮手,「本宮這會兒也乏了,你們先下去吧。」
兩個姑娘忙起身告退,初時瞧着恭敬,等到了外面都不由撇起嘴來。
雲姑娘對着身後的院子「呸」一聲,罵道:「王妃有多了不起,還不是個快死的病秧子。」
錦姑娘也附和,「就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什麼不得傳謠言,她自己還不是心裏惦記着,否則又怎麼會巴巴的把人請過來?」
兩人抱怨了幾句,又忍不住自怨自艾起來,說到底她們不過是個通房,王妃怎樣,王爺做什麼,都不是她們管得了的,無非背着沒人的時候說兩句嘴,解解恨而已。
其實算起來,有這樣一個病弱的王妃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沒精力給她們立規矩,若是她死了,王爺再娶進一位女主人回來,還不定是個什麼光景呢。
兩人嘆着氣各自回住處暫且不提,這會兒清月閣里主僕二人還在說着話。
鴛鴦道:「王妃平日難得起來,今日倒坐了好一陣,不如躺下歇歇吧。」
端王妃「嗯」了一聲,在她的攙扶下去床上躺了下來,卻一時又睡不着,對鴛鴦道:「你留這兒陪我說說話吧。」
「是。」鴛鴦應一聲,坐在踏腳位置,陪着王妃。
端王妃側過身子,望着她秀美的臉有些失神,算起來鴛鴦不是極美的,至少比不上她,可是身子康健,唇紅齒白的,便多了一種別樣的美麗。這是她無論如何也求不來的。
她盯了一會兒,忽然問:「我前些日子跟你說的事,你可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