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好幾日了,他回京幾天都沒見到皇上的面,每次進宮不是被擋在外面,就是進去了,也到不了皇上寢宮就被擋回來。遞了摺子也沒有回音,真真是打算把他逼上絕路了。
他封敬亭何時變得這般軟弱可欺,受制於人了?
到底怎麼辦才好?!
郭文鶯也在想怎麼辦,出了這樣的事,她也是悲憤的人之一,整個西北軍的二十萬士兵也同樣憤慨不已。
浴血奮戰這麼多年,換來的就是這種結果嗎?如果這事傳出去,怕是要影響軍心的。朝廷糊塗着想要議和,而瓦剌若抓住機會來一次反擊的話,到時局面大變,裕仁關能不能守住都不一定了。
她跟封敬亭說了自己的擔憂,封敬亭也是憂心忡忡,這麼淺顯的問題,他們能看出來,為什麼那些朝臣們就看不出來呢?或者他們不是看不出來,而是更看重的是自己的既得利益,甚至自我催眠不會這麼嚴重,早晚瓦剌得破,抬抬胳膊就能把瓦剌趕出去了。
難道非得等着瓦剌深入中原腹地,他們才能清醒,瓦剌到底是怎樣一群豺狼嗎?
郭文鶯狠狠拍了幾下自己腦袋,還真想起一事,道:「來京之前王爺不是見了於閣老,閣老大人素來憂國憂民的,他也同意那些人這麼幹嗎?」
這一句倒提醒了封敬亭,他沉思片刻,「看來要跟於閣老討個主意了,若是能把老人家請回來,定能撥亂反正。」
可這話說來容易,做起來卻難,於閣老那麼大歲數了,早已不想出頭,怎麼可能會回京呢?不過到了這會兒,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他高聲喚道:「來人,準備筆墨。」
文房四寶送了上來,侍女把廳里的混亂的地板收拾乾淨,方才都退了下去。
封敬亭讓郭文鶯磨墨,洋洋灑灑寫了一封長信,他今生所有的文采都盡數傾在這封信上,寫得真是聲文並茂,字字珠璣。不僅剖析了當前形勢,還提出自己的隱憂,並不忘宣揚一下自己的拳拳愛國之心,以及對百姓的仁愛之心。
郭文鶯看在眼裏,不由暗贊,封敬亭果然是個玩弄人心的行家,於閣老若看到這封信,還不定真以為他是個百年難遇,憂國憂民的好人呢。
封敬亭寫完後,高聲叫徐茂,讓他連夜把信送出去。
郭文鶯道:「王爺若信得過我,不如讓下官走一趟吧。一是我見過閣老一面,或許能搭上話,二也是閣老住的隱秘,怕不好讓別人知道。」
封敬亭思索片刻,「好,還是你走一趟更妥帖。本王讓齊進和雲墨與你一道去。」
他把信遞給她,緊緊握住她的手,眼底深深的真摯,狹長眉間蘊藏着情意,「文英,本王可要全靠你了。」
郭文鶯若不是平常對他太過了解,這會兒還真忍不住被他誠摯的模樣感動了,進而肝腦塗地,忠心不二,甚至芳心暗許。可惜,真是可惜,牛牽到京都還是牛,就算是他此刻有一點點真誠,也就是一點點而已。她可以給他暫時的忠誠,至於旁的什麼,恕她出門忘了帶了。
「是,王爺。」她恭恭敬敬的接過,轉身走了出去,半點好臉色也沒給他。
封敬亭在後面看得直磨牙,這丫頭的心是塊石頭嗎?虧他對着鏡子演練半天的真情表露,竟絲毫不能打動她的心?
一聽要連夜出城,雲墨滿心的不高興,剛才外面回來,大半夜又要出去,擱誰身上,誰也不會開心。不過想想郭文鶯也就釋然了,人家郭大人下午還幹了一下午的重活呢。
拿着郡王府的腰牌,連夜騎馬出了城,快馬走了一日一夜,終於趕到夢澤湖。
齊進去尋了一條小船,船夫搖着他們三人向前而去,也是郭文鶯記性好,隱隱還記得那日的水路如何走的,否則這么小的一個鎮子,還真是不好找。
下了船,沿着記憶中的路往前走,過了橋,走過一片梅樹林,才看見那棟別樣別致的小院。
郭文鶯讓兩人在外面等着,自己上前扣動門環,開門的還是那一日的小童,他居然還認識郭文鶯,瞧見是她,抿嘴笑了,「今兒早上咱們主人還說悶得慌呢,這不解悶的就來了。」
郭文鶯躬身一禮,「見過小管家,還請小管家通報一聲。」
這一聲叫的小童甚是受用,笑着叫她等會兒,過了不一刻便又出來,說是主人有請。
郭文鶯進了院子,正要邁步進廳,忽然一個小小人影撞了上來,撲到她懷裏,綿綿軟軟的聲音叫着:「郭哥哥。」
郭文鶯一看那正是於閣老的小孫子於沐英,不由笑起來,「郭哥哥來跟你玩了,可高興嗎?」
「高興。」於沐英親親熱熱的拉着他,笑得甚是可愛。
兩人手拉手進到廳里,看見上座的於閣老,郭文鶯慌忙撩袍跪倒,「晚輩拜見於老先生。」
於鳳陽微微一笑,「我們家沐英平常很少和人這般親熱,你這小子倒是得了他的眼緣,不容易啊。」
郭文鶯輕笑,「老先生謬讚了,不過文英從小就討人喜歡,老的少的可都喜歡文英呢。」她說着調皮地眨了眨眼,倒惹得於鳳陽大笑起來。
「你這孩子倒真是個好的,老夫就喜歡這種秉性的孩子,沉穩而浮躁,真誠而有耐心,是個可造之材啊。」
郭文鶯忙道謝:「得先生一聲贊,真是文英的造化,此生受用不盡了。」
於鳳陽又不禁笑了起來,兩人說了會兒閒話,讓人奉了茶進來,他端着茶碗啜了一口,才開口道:「說吧,你找老夫來是什麼事?」他自也知道,她不會平白跑一趟。
郭文鶯道:「晚輩是來做信差的,有人想把整顆心捧出來給先生瞧瞧,還請先生不吝指教。」說着從懷裏掏出信,恭恭敬敬地呈上去。
於鳳陽拿着信看了半晌,嘴角微微一揚,「倒是一顆火熱的心,不過老夫瞧着還不如你這顆心真誠呢。」
郭文鶯聞言,跪倒伏拜,行了大禮,「文英的心確實摯誠,還請先生垂憐,救萬民於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