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領命清剿航線,帶了一千士兵和兩百發鐵彈上路,先是往東,再沿千島向南。
郭文鶯也帶着一千士兵在第二日出發的,他們不敢走東南,只往東北方向,靠近琉球轉一圈。
郭文鶯本不願上船的,她暈船暈的厲害,只是這兩艘大船是她所造,試船也只有親身體會,才能試出好壞。不過幸虧上船前灌了碗暈船藥,又帶了軍醫隨行,張強還專門給她備了薄荷葉,叫她放嘴裏嚼着,先前兩日確實難受,三日後便能如履平地,便是在船上行走也沒事了。
身體略好些後,她帶着一些工人對船上各項機能進行了檢查,似乎運轉都很正常,海上風大,也行駛的頗為順暢。
五天後,他們碰到從呂宋開出的一艘大帆船,三桅橫帆的卡拉克樣式,一側干舷有二十四孔炮艙蓋板。比他們這船大不少,所裝武器也多得多。
郭文鶯看得微有些吃驚,看那船上掛的旗竟不是南齊的旗幟。
那隻船降了兩帆,郭文鶯也下令卷了主桅縱帆,減速轉舵,兩艘海上霸王就像兩個人一樣轉了個圈子打量對方。
片刻後,各自放下哨船,那邊過來一個年輕軍官,一張口卻是聽不懂的鳥語。
郭文鶯聽了一陣,隱約像是西班牙語,她前世雖聽過西班牙語,但實在一點聽不懂,便嘗試跟他說英語,沒想到那人竟然懂一點英語。兩人溝通了半天才弄明白他們是西班牙的商船,對他們沒有惡意。
郭文鶯說自己是齊人,要去琉球做生意的。那西班牙人約是許久沒見過齊人,竟邀他們同行。
汛風斜逆,走得很慢。郭文鶯發現那艘西班牙船隻掛二桅就能跟上,顯然軟帆的搶風能力比硬帆強。南齊禁海,禁來禁去,連外面世界什麼樣都不知道了,而顯然這個世界,西方的造船業要比東方發達一些。她讓槳手去告訴那西班牙軍官,想買下西班牙的備用帆蓬試驗一下,付了許多真金白銀,又協商了半天,倒是買到手了,把前桅改裝一下,掛了西班牙的軟帆,果然快了許多。
兩日後,船到達了雙嶼。
雙嶼是兩列長島,中間夾了20餘里一個港灣,南北走向,肚大口小,好似一張準備接吻的嘴。北口面向大陸,南口較闊,帶了點兒喇叭形狀,人們修了石頭堤壩為海浪減力。雖然只是黎明,但島上燈火輝煌,人聲鼎沸。碼頭尤其不堪,那無數的側舷、帆蓬、桅杆、貨山、苫布、巨木支撐的風雨大棚,匆匆來去的挑夫、水手,慢吞吞講價的掌柜、貨主,構成一幅極度紛亂的畫面。
站在巨峰號上,遠遠觀望着,看着那繁華的景象,一時竟好像做夢一樣。若不是出了國界,真的很難想像外面的世界是這樣的,曾經興盛的南齊,現在哪裏還找得到如此繁榮,吃水量這麼大的碼頭?這明顯還是南齊的土地,但因為海上控制力太弱,已經被幾個國家佔為己用,作為貨物中轉地了。
周邊各國在不斷進步,而南齊不僅在吃老本,還在不斷退步中,再這樣下去,早晚會成為強國打擊的對象。不強大就挨打,對於經歷過鴉片戰爭和八國聯軍的人來說,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這個世界與歷史上的明朝很像,卻也有很大差別,但不管怎麼說,禁海令必須解除,曾經的歷史也絕對不能重演。
船在碼頭停靠了一日,進行了補給,次日便返航了。
在北茭,封敬亭站在碼頭上,見到從船上走下的郭文鶯,夏日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太過刺眼的陽光讓她微微皺起眉,她抬手遮在額頭,在舢板上極目遠眺,那樣子甚是可愛。
他眯起眼,想像着她奔跑着奔向自己,滿臉欣喜的撲進自己懷裏,可惜最終這只是幻想,還得勞動他移步走向她。
他強忍着把她揉進懷裏的衝動,輕聲問:「回來了。」
「嗯。」
「一切還好?」
「還好,就是受了點刺激。」
她把一路的所見所聞說給他聽,她確實受刺激了,與外面的世界相比,南齊就好像一輛老牛拉着一輛破車,吭吭哧哧的,費盡力氣也走不了幾里,尤其後面還有拽着扯後腿的,更讓這輛牛車寸步難行。
封敬亭默默沉思了一陣,開口道:「嬌嬌,你祈禱我能登極吧,等我統了天下,定要叫南齊大變。」
郭文鶯輕嘆,若不是因為他有此大志,她還真不會這般不離不棄的跟着他。既生成了齊人,她打心眼裏希望這個國家興盛,百姓富足,甚至希望能改變歷史,改變曾經的中華民族的屈辱史。這不是她所生存的世界,就算歷史改變了,也應該不會太大的影響。一個未知的世界,其走向本來就握在現有人的手中。
一日後,響螺號也回航了,徐海雖然帶着一千人全須全影的回來了,但看那臉色陰沉沉的,不知憋着什麼火呢。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肯說。後來還是他身邊的親衛周琪悄悄說徐海碰上一個女子,被人家給戲弄了。
一個大男人叫一個小丫頭欺負,這故事有點意思。郭文鶯索性拿了包瓜子,一邊嗑着,一邊聽周琪講起來。
那是幾天前的事,響螺號在追一頭灰鯨。
徐海久不下水,乍一出海就跟剛放出來撒歡似得,指揮着士兵張了滿帆,跑得那叫一個歡暢。在離了大陸一天之後,他們趕巧發現了一頭灰鯨,徐海一聲令下,「追——」。
響螺號就全力追了那頭鯨一天半。
當時是下午,滿海的橫浪。他們終於追上灰鯨,發現這頭巨鯨後背插了枝魚叉,然後又發現了魚叉的主人,一艘單桅小漁船竟然還緊攆在巨鯨後面。
這艘單桅速度更快,竟把響螺號遠遠拋在後面。
剛開始徐海只看到船頭有個老漢,然後看見掌舵的,竟然是個微微發胖的大娘。那老漢腳下躺着四把魚叉,漁船太小了,從響螺號看,巨鯨那醜陋的鞋底狀腦袋只要擱在它身上,就可以把它壓沉。
徐海命令放下三隻小船,開始圍捕灰鯨。
那老漢遠遠地看着他們,憤憤地嘟囔着,依然不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