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看見他的一瞬間,郭文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肚子。更新最快封敬亭居然也來了杭州,若他發現她在這裏,不知會作何反應?
那人正是封敬亭,如果他的目光不是放的太高,太遠,應該也會瞧見她吧。看他行駛的方向不像在追趕那艘畫舫,他在這西湖上又是幹什麼?
就在這時,忽聽有人道:「郭大人在看什麼?」
轉身頭卻是鄭文斌,他含笑着望着她,倒是難得這麼親近、溫和。
&沒什麼,就是有點暈船而已。」她慌忙擋在他身前,欲遮住他的視線,鄭文斌雖不一定認識封敬卿,卻肯定是認識的封敬亭的,身為巡撫進京面聖的時候,哪有沒見過皇帝的?
所幸封敬亭的船快,轉瞬便不見了,那麼飄忽的距離也看不出什麼。
雖然回到艙里,郭文鶯心裏還在想着船上的人。封敬亭來杭州,還帶着封敬卿?雖然可以確定封敬卿可能跟這邊的事沒關係,但是兩人出現在這裏,不叫人疑惑都不行。若說是為了她,那應該去福州的。那麼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她摸着頭深深的想,也不知封敬亭知不知道她在這裏,要是知道她懷着孩子還在杭州和這些人遊船周旋,會想弄死她的心都有了吧?
哎呦,這可如何是好啊?
她頭疼的不行,接下來的酒宴便也沒吃什麼東西,只藉口身體不適,匆匆上岸走了。回到盧府,徑自進了自己的臥房,開始細思接下來該怎麼做。
左右封敬亭是在這兒了,發現她是早晚的事,既然這樣,那不如以最快的速度把杭州這邊解決了,把證據拿到手。她跟這些鹽商混了幾日,也多少了解了一些情況,接下來出手也更有針對性了。
時間緊迫,郭文鶯第二日就以總督名義下了道鈞令,把兩淮都轉鹽運使司和福建、江南、江西各鹽道的一眾官員都找了來。
鹽運使是官場一大肥缺,是具體掌管食鹽運銷、征課、錢糧支兌撥解以及各地私鹽案件、緝私考核等。不僅管理鹽務,有的還兼為宮廷採辦貴重物品,偵察社會情況,可以說是能夠大量搜刮民脂民膏的一個機構。
除了李慶玉尚在福州,一些官員因事因病沒有到場外,大部分官員都來了。
郭文鶯也沒做別的,只先叫人查賬,請了一百五十個算盤珠子撥的好的帳房到知府衙門來。而這些賬本都是路唯新的錦衣衛從鹽場直接抄來的,連夜運到杭州,足足裝了五輛大馬車的賬冊,堆的院子都滿了。
杭州沒那麼多會看賬的,又到臨州縣調過來不少,就在杭州衙門的里外大小院子裏,支開了七十五張桌子,想把兩淮鹽運歷年所積的虧空一五一十全查清楚。
兩淮鹽運的賬根本就是一筆糊塗賬,這賬從來就沒清過,郭文鶯雖然那時不了解內情,卻知道裏面絕對有問題。
曾經也有鹽道御史來查過賬,朝廷派過的欽差也不少,但從沒有一個敢像她這麼查的,把鹽運的老底都翻出來了,多年的舊賬就運了來,換二一個人也做不到這一點。
一百五十個帳房查了一天一夜,噼里啪啦的算珠子也響了一天一夜,郭文鶯也不回府,就在這院子裏守着,什麼時候查完了,什麼時候算。
到次日天明賬才查清了,一共虧了一萬五千多兩。她捧着呈上來的總賬賬本,表情出奇凝重。
雲墨不解,「爺咱這不是查出來了嗎?」
郭文鶯嗤一聲,「這查的叫個屁啊,脫褲子放屁還有個響動呢。去年永定河那幾截破河道,虧空了十幾萬兩,幾十萬兩就覺得了不得了。這可是兩淮鹽運,兩淮鹽運你懂嗎?能他媽只虧這點錢嗎?」她說着手裏的賬本在桌上猛烈的敲打了,因激動整張臉通紅通紅的。
雲墨被她罵的一怔,他是真不懂裏面的門道,不過也清楚這是個肥的流油的地方,確實不可能就只這點漏洞。
郭文鶯心裏明白這賬冊已經被動過手腳了,她說怎麼這麼久一點動靜都沒有,原來早把功夫下到了,虧她還着急毛慌的把路唯新派過去了,橫豎沒起半點作用啊。這也幸虧她沒急着去溫州,不然也得碰一鼻子灰,姥姥的,這得多少混在裏面,才能把幾年的賬都給抹平了?
她恨聲道:「淮北鹽場和淮南鹽場支撐着整個國家的命脈,全國絕大多數人都要吃這兒的鹽,一年的進出就有幾萬萬兩,那是個什麼概念你知道嗎?」
雲墨自然不知道,他每個月的餉銀就十幾兩,連一萬兩什麼樣都沒見過,哪知道啥叫萬萬兩?
他道:「大人,或者咱們想岔了,人家沒少的那麼厲害,鹽政守法,一切奏定章程,按章辦事也未可知。
郭文鶯睃他,「你這才叫真放屁呢,鬼才信他這個,老子在戶部的時候就查過杭州的賬,裏面的虧空就不止這個數,現在過了這些年,要虧不出幾千萬兩來,老子的腦袋給你當凳子坐。」
雲墨咧嘴,郭文鶯一着急起來就罵人,一口一個老子的,這些年的毛病倒是一點沒變。
不過那可是幾千萬兩?真的可能嗎?他也不知道該勸些什麼,瞪着眼瞧着她。
郭文鶯在廳里來回走着,好像頭瞎驢一樣轉磨磨。一邊走,一邊喃喃:「遇上高人了,這回真是遇上高人了,假賬居然也能做成這樣。」
雲墨不解,「大人說這是假賬?」
&然是假賬,這賬若是一分不差,才更令人起疑,偏把賬做的讓人只查出點芝麻大的問題,這才是最高明的。」
&真賬呢?」
&賬我哪兒知道在哪兒啊。」她要知道在哪兒,也不至於着急了。
這個時候,身為浙江巡撫的鄭文斌居然還不在,姥姥的,她說這賊廝怎麼遛的這麼快,原來還有這個茬等着她呢。
雲墨看她着急也是一臉憂鬱,「大人,那咱們怎麼辦?」
郭文鶯伸手一指,「把那幫王八蛋叫進來,我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