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將盡,已然是到了夏末秋初時節,蟬鳴漸消,日頭也好似沒了往日那般的暴脾氣,曬在人身上暖氣洋洋,少了那些燥熱的氣流連空氣也變得清爽了不少。
一位俊朗少年身騎白馬,嘴刁香葉,悠閒而自在地打量着這沿途的風景,眼光不時掃過與他並排而行的嬌美少女身上,直瞧得少女紅粉低眉。
此二人,自然便是那洛少白與秋兒主僕。并州事情一了,洛少白便帶着秋兒一道去往邵陽,走的時候並未知會宮贏,他身邊的暗衛那麼多,這種小事兒自是不用她費心。
那日撿到的那個無臉兒已被移往他處,由鬼手樓的長老蛇乙親自為他治療她倒也不怎麼擔心,蛇乙素來精通易容之術,更是醉心於換皮割膚之行,洛少白現在還記得他看到那個無臉兒時臉上那種欣喜若狂的表情。仿佛擔心多待一秒她便會改變注意般,還沒等她開口便抱着那個小孩兒閃出了內閣,只道讓她耐心等上幾月即可。
想起蛇乙的手段,洛少白不由搖了搖頭,碰上他,它怕是少不得吃一頓苦頭,蛇乙在易容術上是有很高的造詣不假,可這都是得益於他所崇尚的非人手段,她能保證它不死,但也只能保證它不死。
邵陽近日來報,小皇帝丟失一事已被太后一手壓下,太上皇卻是自那夜之後再也未出過自己的養生殿,似是默認了太后攝政般對朝堂之事不再過問,其餘的幾個王爺只在先前有些躁動之後便也都安靜了下來,想必都是在隔岸觀火以謀後動。
這個太上皇,貌似只在面對宮贏時才表現出那麼少有的一點父親般的慈愛,除此之外,從未見過他對任何人、任何事有丁點的在意。身為曾經的一國之君身上卻是沒有半點帝王之氣,反而是充滿了一股修道之味。
皇家之人,果然一個比一個古怪。
「少主,在想什麼呢?」
看見洛少白髮呆,身旁的秋水不禁出聲問道。她們今天一走便又是一天,中途也絲毫沒有休息,這眼看着太陽馬上便要下山了,若是再不尋個住處,少主怕只能露宿街頭了。
秋水輕喚之後,洛少白這才幽幽抬起了頭,「無事,秋水,現在到了何處?」
為了抓緊時間她們此番走得並非是來時的路,這一路雖未有來時那般繁華倒也圖的個清淨,再加上洛少白一貫的低調作風,索然也算順暢。
「稟少主,我們已出了并州範圍,按着圖上所示,再往前走便是長陵城,乃屬潁州所轄。」
洛少白聞言點了點頭,時辰已然不早,她決定今夜找個客棧先做休整,明日再接着上路。一連幾日的趕路,就算人受得了,那馬也受不了。
四周也隱約可見一些個趕路之人,在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羊腸之地,怕是都抱着和洛少白一樣的想法,正四下巡視着落腳之地。
這裏地勢開闊且不乏行人過客,附近應該會有安身之所。
果不其然,前行一段時間過後,洛少白便是看見前方一處三岔路口處矗立着一座客棧,門口燈籠高掛,還未走進便聽見裏面人聲洋洋,極為熱鬧。
洛少白與秋水對視了一眼,今夜便暫且露宿在此。
剛進店門,洛少白頓時便感到客棧之內一道探尋的目光毫不避諱地向自己投射而來,片刻之後便又移開了去。
洛少白衝着身後的秋水打了個暗示,不動聲色地坐在了堂內的一隅,對方才那道目光視若無睹,一臉的淡然。
大堂之內洋洋灑灑坐着幾波人,洛少白輕瞥了一眼,基本上都是些忙着趕路的商人,其中也不乏婦幼老人,看上去倒是沒什麼異常,只是當中有一桌,特別引起了她的注意。
方才那打量的目光,便是來自那裏。
只見那桌子旁邊圍坐着五人,均做商人打扮,正中的應是他們的首領,看樣子不過三十不到,頗為年輕。而其餘的人則是要相較於他大上許多,最大的一個,怕是已五十有餘,正一面低頭喝着酒一面用唇語對那位年輕的首領說着什麼,不時還有身旁的人應和。
乍一看與普通商人無異,無論是語言、神態、動作上都模仿得幾近相似,若不細瞅,定然不會被人輕易察覺。
但也正是這一點,引起了洛少白的懷疑,有些時候模仿得太像反而更能說明問題,這些人看似在隨意暢聊,可眼底深處深藏的那抹緊張與殺伐之氣卻是絲毫沒有逃脫得過洛少白的眼睛,談笑之間身子不由傾向中間那位,洛少白不由眯了眯眼,這是人的下意識反應,中間的那位年輕首領,怕是他們此行所重點要保護之人。
掃視一周之後,洛少白便幽幽收回了目光,江湖之事本就多有變數,況這些人看樣子也並不是針對自己,既然如此,她自是不會自蹚渾水找這麻煩。
堂內喧鬧不斷,洛少白又側耳聽了一會兒,大都是些生活雜事家族生意等等,只一會兒功夫便再難勾起洛少白的興致。
要說這客棧雖是不大,效率確是不低,只一會兒工夫洛少白點的幾盤小菜便紛紛上了桌,若是在平時,這些個小菜自是難入她的法眼,如今見得這般菜式便只覺得分外眼饞,幾日趕路下來,她可是很久沒有聞到這般香味了。
一旁的秋水看了眼洛少白,不由撇了撇嘴,若是能早日聽她的雇輛馬車再找上個大廚,隨便幾個菜也比這裏的強,他又何須會受這份罪。
洛少白自是知道秋水心中所想,急忙諂笑着將那剛出鍋的魷魚豆腐夾了一塊放在了秋水的碗中,這丫頭為自己着想他自是知道,不過眼下這時期,着實不能再由着性子來。
秋水雖是想讓自家少主舒適一點但也知道眼下是非常時期,自是不會耍小性兒,再加上洛少哄人最是有一手兒,經他這麼一逗,饒是她心中有氣也早就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