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裏,江帆的臉有些發燒,這是他第一次為自己的行為臉紅。
當上市長有幾年的時間了,他也給領導送過各種名目的禮,有些是為了工作,為了項目,甚至是為了批文,還有一大部分是過年過節禮節性地拜訪,或者是領導家婚喪嫁娶等風俗方面的送禮,像今天這麼具有鮮明目的性的還是第一次。
他長出了一口氣。
樊文良和董興都說了同一個意思,那就是翟炳德,看來,真正的關還在翟炳德這兒,但是怎麼攻這個關,自己還要好好想想。
其實,如果江帆不和妻子鬧離婚,這個關應該不算回事,但眼下江帆既不想扯上岳父這層關係,又想達到自己的目的,的確應該好好思量一下該怎麼去攻這個關。
江帆主持亢州全面工作以來,彭長宜更加賣力的工作了,似乎渾身有使不完的勁。
原來鐘鳴義在的時候,他只是認為分到自己頭上的工作就是任務,是任務就必須完成,完全是一種被動性的工作。
而現在則不是,現在總是想把每件事辦的更好,更完美,不留下任何隱患,努力把他分管的工作做得更出色,最好引起國家最高領導人的表揚才好呢!那樣江帆就會被上級領導重視,就會被提拔重用,說不定不費什麼力氣,江帆就能如願成為亢州市委一把手,那樣,他的日子就會更順心如意。
儘管處理基金會善後工作和各種雜七雜八的工作很累,但是工作的過程他是舒心的,順暢的,不會擔心背後有人使絆子,也不會擔心被人算計,完全是在一種輕鬆、自然、愉悅的心情下工作。
那段時間,是他工作最幸福、最舒暢的時期,是他從政生涯中最美好的時期,也是他最富有激情最富有創造性工作的時期。
儘管短暫,但是什麼時候說起來,他都有着一種強烈的滿足和興奮。
有了輕鬆和諧的工作環境,他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交給了工作,就跟上足了發條的鐘擺一樣,把各項工作都提前了。
為此江帆就多次勸他,讓他注意休息。他總是一笑了之。
由於彭長宜的努力,清理整頓基金會的工作全部完成,儘管還有一部分貸款沒有追回,但是已經給這些貸款戶進行剝離,該併入信用社的併入信用社,不夠併入信用社條件的就規定了償還日期,逾期不還就自動進入司法程序。
對於一些會員的存款,也規定了最後一次兌付日期。
至此,亢州清理整頓基金會的工作走在全錦安的前頭,得到了錦安市委市政府的肯定和讚揚,一時間成為各市縣爭相效仿的典範。
沈芳經常說他:也不知那個姓江的給你施了什麼魔法,讓你這麼賣力氣的工作,還整天美顛兒顛兒的,跟吃了蜜蜂屎一樣,沖你這麼努力,他要是不當上書記都對不起你。
可能是彭長宜心情舒暢的原因,類似沈芳這樣的嘮叨,他不但不感到心煩,還破天荒地跟沈芳逗嘴,說道:那是當然了,自從他主持工作以來,我們開的會都少,但是大家都知道該怎麼幹,沒有人天天給我們臉子看,但總是能最大限度發揮我們自己的主觀能動性,跟着這樣的領導,就是在他手底下干一輩子我都願意。
沈芳這時就問他:他有這麼大的魅力?
彭長宜就會笑呵呵地說:不止是這麼大,大的我無法預測,哈哈。
這天,他照例很晚才回家,意外發現沈芳還沒有睡覺。最近由於回來的比較晚,怕打擾沈芳睡眠。
彭長宜回來後,大部分時候是悄悄溜到客廳西側最裏面的書房去睡,哪知今天進了院門,居然看見客廳里燈火通明。
沈芳正在看電視,而且還不住地抹眼淚。
彭長宜以為她又在看一些情感劇,就笑着說道:「你又在替古人擔憂吶?」
沈芳擦了一下眼淚,說道:「這次不是古人,是真人,太慘了,死了這麼多的人。」
彭長宜脫掉外套,掛在衣架上,隨口問了一句:「什麼死人了?」
「礦難,三源的礦難,已經死了十多個人了,還有許多下落不明的人,太可憐了,留下那麼多的孤兒寡母沒人照顧……」
彭長宜白天就聽說了,三源昨天下午發生了一起較為嚴重的煤礦爆炸安全事故,他也看了新聞,只是他工作太忙,沒有再關注這一消息,聽沈芳這麼說,也湊到電視機前看。
三源,位於錦安的西北部,那裏是錦安地區的貧困縣,和產煤大省接壤。前幾年被探明三源的山區有豐富的焦煤儲量和鐵、銅等儲量。
這個消息就如同天上掉來大餡餅,砸中了這裏的人。
人們蜂擁而上,無論是政府還是老百姓,都把甩掉貧困落戶的帽子的希望寄托在地下那些烏黑的財富上,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系列官方的、個體的煤礦如雨後春筍般地在三源冒了出來。
一時間,濫采亂挖現象嚴重,生態環境遭到嚴重破壞,另一個可怕的現象就是大大小小的安全事故頻發。
在彭長宜的印象中,從去年到今年,三源被中央媒體報道的煤礦安全事故就有不下四五次。
由於彭長宜還分管安全生產這塊工作,此時他特別留意了一下這則報道。
中央台的報道很快就過去了,彭長宜又把頻道換到了京州電視台,正好在播送這一條消息,由於死傷人數比較多,這起事故驚動了省長,省長指示,妥善做好救援工作,安排好遇難家屬的生活。
彭長宜又換了錦安電視台頻道,錦安報道的比較詳細,已經有一名副市長帶隊到了三源,指導現場的救援工作。
彭長宜關了電視,他立刻給溫陽打了一個電話,要他想着明天一早通知有關部門,下午一點半召開全市安全生產工作會議,各個單位主管安全工作的負責人參加。
由於明天上午,有一個常委擴大會,所以這個會只能下午召開。
掛了電話,他想到要跟江帆打聲招呼,就又重新拿起電話,撥了江帆的電話,他在電話里跟江帆說了明天下午召開安全生產工作會議的事,江帆說道:
「是啊,三源這次事故,肯定在全市甚至全省都會引起高度重視,你這個想法很好,反應很及時,走在全市的前列。」
儘管彭長宜意識到了三源這次礦難,可能將帶來一次全市範圍內安全隱患的排查工作,但是他此時絕對不會想到三源的這次礦難會跟他個人扯上關係。
第二天上午八點半,由江帆主持的常委擴大會按時召開。
江帆坐定後說道:「三源發生了一起錦安歷史上最嚴重的安全事故,這個事故已經造成十多名礦工的死亡,目前正在加緊救援中,省領導都親自過問這事,鑑於這次重大安全事故,錦安肯定會加緊對安全生產的檢查和管理,咱們也要做好提前做好這方面的工作,長宜,這塊工作你分管,你有什麼具體打算嗎?」
彭長宜知道江帆這是在給他展示的機會,就說:「已經佈置下去了,今天下午專門召開安全生產會議,咱們這裏安全生產的主要任務就是危險化學品、防火和查處生產煙花爆竹小作坊,下午重點佈置這些工作。」
江帆點點頭說:「要制定出一套長效防範機制。好,下面我們正式開會。」
就在會議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亢州政府辦突然接到錦安市委一個電話通知,要亢州的副市長彭長宜,緊急趕到錦安。
當龔衛先進門把這個電話記錄交到曹南手裏時,曹南看了一眼,隨即起身來到江帆跟前,江帆正在聽取朱國慶的發言,見曹南彎身遞給自己這個通知時,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曹南。
曹南說了一聲「是緊急通知」後,便重新做回到座位上。
朱國慶停止了匯報,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江帆手裏的那張紙上,大家都知道有意外情況發生,不然無論是曹南還是江帆,都不會打斷一名副市長的匯報的。
江帆又重新看了一下手裏的緊急通知,確信無疑後,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彭長宜,最後環視了一下全場,說道:「接到了錦安市委一份緊急通知,要彭長宜同志立刻放下手裏的一切工作,一個小時候後趕到錦安市委。什麼事沒有說。既然是緊急通知,長宜你就不要開會了,趕緊動身吧,。其他同志繼續開會。」
彭長宜愣住,半天沒明白過來,等他明白過來後,說道:「是現在嗎?」
江帆說:「是的,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彭長宜一聽,立刻合上筆記本,就出了門,門口早就有龔衛先和溫陽在等他。
一個小時,這是在高速路上從起點到終點的時間,那麼兩頭的時間都沒算進去,龔衛先說:「快下去吧,車就在樓門口。」
溫陽看着彭長宜,彭長宜邊下樓邊說道:「我自己去吧,如果我下午回來的晚,你和龔主任參加下午的安全生產會議,按咱們早上說得議程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