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萍歪着頭,眼中的光明明滅滅,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一樣,無辜而軟弱,「我就是很好奇啊,怎麼了嗎,有什麼不能說的嗎?晏大人?」
晏子乾仔細分辨着余萍臉上的表情,但是余萍裝的很好,在她臉上只能看到淡淡的好奇,至於其他的,什麼也沒有,就像一個正常的,普通的女孩子,因為一點好奇而應有的表情。
晏子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疑了,像余萍這樣的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問一個沒有原因的問題,而且還是那樣一個敏感的年代,他不得不多想。
他覺得很難堪,他喜歡余萍,這是無法否認的,但是每當他覺得他的感情更深刻時,余萍總有辦法讓他開始疑惑,這樣的感情,真的能得到對方的回應嗎?
她在想什麼,想要做什麼,他完全不知道。
他很疑惑,也很不安。
余萍不可捉摸,絕不是可以讓一個男人掌握的,她比男人更強硬,總讓他覺得挫敗,好像他毫無用處。
余萍輕輕靠過去,在晏子乾耳邊又輕輕問了一遍,「晏大人,您能和我說一下征和三十六年發生了什麼嗎?」
「我不知道。」晏子乾語氣平淡,垂着眼睛不看余萍,他覺得余萍的眼睛太亮了,他不敢看。「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你以後不要再問了,也不要去問別人,可以嗎?」
余萍有些委屈,眼中含淚,「民女知道了,晏大人不用這樣,民女不會再問了。」
的確是不會再問了,因為她已經從晏子乾的表現中,知道了她想要的答案。
晏子乾看着余萍微紅的眼圈,勉強扯了一下嘴角,面色僵硬,「你何必呢,何必試探我呢,余萍,何必呢?!」
余萍面上有些誇張的表情,像是退潮的潮水一樣消失得迅速,面無表情,「晏大人在說什麼,民女聽不懂。」她拿起剛才沒有還回去的筆,在河燈上寫上了晏子乾的名字。
在這盞河燈上,只有晏子乾的名字。若是以前,晏子乾看到這一幕,一定開心的不得了,但是現在,他只覺得難過。
余萍慢慢放出河燈,看河燈慢慢地和之前的河燈一樣遠去,站起身來,「晏大人,人也開始少了,筆也要還給老者,我們走吧。」
余萍站着,晏子乾蹲着,他從下往上看余萍的臉,現在煙花已停,只剩下了溶溶的月光,又柔弱又堅定的照在余萍的臉上。像是在這一刻,連余萍不可融化的心,也被這月光溫柔了。
「好啊,我們走吧,我送你回去。」晏子乾捶捶腿,站起來,對着余萍溫溫柔柔的笑。
熱鬧的街頭,人群退出後,顯出比平時更寂寥的感覺。有小攤販急急忙忙的收拾攤子,也有人們急着回家,到處都是急急忙忙的人群。急匆匆的來,也急匆匆的離開。
余萍和晏子乾就在街上慢慢走着,晏子乾把余萍擋在自己與街道的中間,免得急匆匆的人們衝撞到了余萍,他小心翼翼護着她,卻又保證着一定的距離,不會讓余萍覺得尷尬。
「你……」晏子乾遲疑着,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余萍將碎發別到耳後,「晏大人想說什麼,就說吧,民女聽着。」
「溶金是個脾氣不好的,你要是這一路一直照顧着溶金,免得累到你,不如……」余萍幽幽抬起頭,定定看着晏子乾,等着他的下文。
晏子乾避開余萍的目光,有些緊張,「這一路去北地山高水遠,一路艱險,你一個女孩子去太受累了,即使有安野照顧你,也是不方便。現在離滿京也不遠,不如阿萍你回去吧。」
余萍停下來,仰起頭,又露出一個微微疑惑的笑容,滿是無辜,「晏大人是什麼意思,民女去北地是為了家父以前的生意,民女此去也是為了生計。而且即使我余氏只剩下民女一人,余氏也不能失信於人,這生意民女必要和以前的家父的合作者說明,晏大人為何要阻攔?這事好沒有道理啊。」
「生意什麼時候都能做,何必這個時候,而且這個時候北地馬上要打仗了,那裏太危險了,我不希望你去,這就是我的理由,我擔心你,阿萍。」晏子乾是滿目的擔心,是真的為余萍的擔心,要不是他之前不知道,不然他一定會阻止余萍來吧。
余萍停下,慢慢笑了,笑的冷漠而陰森,「晏子乾,你何必說謊呢,你就是不想讓我去吧。為什麼不讓我去北地,是害怕我做什麼嗎?我能做什麼!我能做什麼!你害怕什麼?你何必這樣?!」余萍聲音越說越高,到最後簡直算得上尖叫了。
路過的人詫異地看着路邊的男女,有想要上去勸勸的人,但是余萍一臉怒容,猛然大吼一聲,「滾!」
余萍對着晏子乾怒目而視,「你終於覺得我不可理喻了是不是,你覺得我惡毒是不是,你覺得我無論做什麼都是在冒壞水是不是!」余萍呼呼喘着氣,胸脯不斷起伏着,卻慢慢露出一個笑來,「你想的對,晏子乾,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就是要去北地使壞主意,你最好現在能解決了我,否則等我到了北地,我絕對要所有人好看。」
晏子乾張張嘴,想說什麼,卻被余萍一聲大喝阻止了,「你閉嘴,讓我說!」
余萍手指顫抖,在懷裏掏了好幾次才顫着手,拿出自己的匕首,硬生生塞到了晏子乾手裏,「你要是害怕,覺得我會壞事,那就現在解決我吧,這是一個多好的機會啊,這裏沒人認識你和我,你就算殺了我也沒事,反正你姓晏不是嗎?你總是有特權的,害怕什麼,來吧。」
余萍挑着嘴角,笑得張狂而肆意,滿是瘋狂的看着晏子乾。
晏子乾低着頭不可置信的看着手裏被塞進來的匕首,嘴唇顫抖,慢慢扯起一個笑來,「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會這麼做呢,我沒有不信你,阿萍,我沒有不信你。」他有些哀求的想要去拉余萍的手,卻被余萍冷冷躲開,他慢慢垂下頭,覺得手裏匕首是無比燙手。
這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知道,你一直不信任我,這是一個多麼好的機會啊,來吧。」余萍語氣淡淡,嘴角甚至帶上了溫柔的笑。
晏子乾抬起手裏的匕首,仔細打量着,想要對余萍解釋什麼,卻被一聲厲喝打斷。
「晏子乾,你想要對小姐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