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大又亮又白又圓的月亮融化了。
像一顆陷多皮薄的大湯圓,啵,裏頭的餡料流淌,暖融融的淡黃色,很快流了一天空,把月都遮住了,還是那月已融了進去?
整個皇天界的天空,全是淺淺的黃,暖融融,似乎還香噴噴。
妖們很驚喜,空空很淡定。
這便是月神的賜福了,弸跟她講過的,雖然聲勢浩大了些,前所未有的成功,但——沒什麼,我從來都這麼優秀,不是皇天界的天就這麼點兒大,我還能更多。
立在空中的空空仰着面,一臉肅穆,其實內心拐了個彎兒:能被這樣的舞姿打動,得是多麼奇葩的審美?
空空堅定認為,沒有自己的盛世美顏鎮着,這樣的舞步...
功成身退。
空空想走。
自從冥冥有所感應後,空空便不拿自己當妖看了,至少,不是純然的妖。
爹和娘都是鮫了呢,身為女兒,她當然不是純血的妖。
況且,她覺醒的血脈中,切切實實有不是妖的部分。
所以月神的賜福,她沒打算要,總歸弸會另給她好處就是了。
便是不給也沒什麼,便當做自己逍遙離去前給同族的一份禮物好了。
就是這樣人美心善呢,空空樂滋滋的想。
要走。
忽然凝滯。
感應到有什麼落了下來。
看不到,但又「看」得到。
光閃閃的,很好看,氣息祥和,似乎是好東西。
空空鼻子一皺,眸子一閃,變成毫無情緒波動的深沉,視野變得青白,鐵鏈縱橫間,有幾絲細細柔弱的絲線,透着微微的粉,正一盪一盪的向她飄來,要纏繞上她。
直覺很不喜,意念一動,無形的力道如風,將那幾絲線吹了出去。
絲線盪出去,又盪回來。
空空又去趕,趕走了又回來,回來再趕,又回來。
心累。
不禁猶豫,她倒不是沒有別的法子,比如強硬撼動法則鏈將那幾絲線毀了去,但——
一來,法則鏈一旦撼動,外界直接受其影響,恐怕自己周身這一遭會毀了去,其中的妖族也要丟命。
二來,這東西來得詭異,萬一毀了這一波,又來一波呢?
她能晃動幾次法則鏈?
會死的。
糾結兩難中,只是將其吹開,已經力盡。
空空想,不然——逃吧?
不信這玩意兒還能跟着她亡命天涯。
她手裏有傳送仙寶,數量可觀。
身子一動,大驚,她竟被定住了!
再去看那青白世界,眼睛一酸,重見淺黃天空,什麼也沒有。
到極限了。
什麼也看不到,但感覺下一刻就要被那些細絲纏上。
可她卻一動不能動,聲兒也不能發出。
此時,她維持着虔誠望月的姿態,便是離她最近的弸,也沒發現異樣。
而弸,尚在離地面不遠的地方。
無法求救。
況且她也沒信心弸會援手。
憶起弸之前所說的流程,沒錯了,最後一環,破鼓,然後她站着虔誠的祈禱就行了。
弸說,這個過程,長短不等,至於什麼時候結束?弸說,到時候她自有感應,感覺到好了,那便好了。
她想直接「好了」的。
弸說這一切的時候,自己沒感覺到他的算計。
也就是說,這細絲也是流程的一環?
是月神單獨對祈福領舞人的恩賜?
有可能。
不是說祈福成功後領舞人會修煉大成嗎?
估計就是這個了。
但她直覺這東西對她弊大於利,不想要。
可她動不了。
即便弸願意幫她,他看得着嗎?
空空心內大急,僵住的臉上滲出冷汗,只有眼珠子能轉動。
咦?
那是什麼?
空空保持仰頭的姿勢,在比她高的地方,她可以輕鬆看到而下頭妖族全看不見的角度,空間裂開,裏頭一隻手衝着外頭招了招。
招手的方向,正是自己感覺到細絲的地方。
然後那隻手平伸着,似在等待什麼東西落上,再然後,那手一握,消失了,空間恢復原樣,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
空空額頭又滲下一層冷汗,背後最裏層的裏衣也濕了去,但這層汗去,通體舒暢。
那隻手,她認識。
她家師妹那神秘師傅竹先生的手。
竹先生,迄今為止,她發自內心和骨頭縫兒深深懼怕敬畏的一個人。
當年,溪兒重塑身軀歷劫之後,在她欣喜不留意的地方,竹先生的手不經意的撣了撣。
那個時候,她還不熟悉體內的力量,只在他出手的時候,才恍然有所覺,感覺似乎被他撣走什麼神秘力量。
之後慢慢才想明白,那是天地法則對溪兒的束縛,就那樣被一雙手輕輕驅散了。
好厲害。
那雙手就那樣印在她的腦海里,摳都摳不走。
她曾幻想過,自己要成長到何等程度,才能有那樣的神通?
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同樣的手,還是沖自己來的!還是幫自己的!!
受寵若驚有沒有!
心都差點兒嚇破了去。
呼~感謝竹先生,等見到溪兒一定讓她轉達她深深的謝意。
至於說,為什麼不親自道謝?呵呵,當然是慫了有沒有?
如此幸運被提攜一把,崽崽的心更怕怕了呢。
空空內心哭着唾棄自己一把,你個慫貨。
空空便想下去,可突然之間,胸口挨了一擊,斷了線的風箏一般一頭栽下。
被弸接住。
「怎麼回事?」弸很震驚。
明明成功了呀,看這滿天的恩賜。
空空更震驚,吶吶:「我——怎麼回事呢?」
群妖激憤又惶恐,以為月神怪罪,可——天上異象一直都在並很穩定呀。
除了空空從空中掉下,再無別的異常了。
一口血從喉間湧上,被空空強硬壓下。
對弸道:「我得療傷。」
弸看看她,看看天空,再看看她,一咬牙:「我先助你療傷。」
空空輕輕點頭間,又壓下一口老血。
嘶——真夠狠的,心脈都被震斷了。
弸帶着空空閉關養傷,外頭事情自有左右手處理。
空空這傷說來也奇怪,被震斷的心脈接上,看着好了,忽然又斷開,再養好了又斷開,如此反反覆覆。
等真的好轉,用了不少時間。
兩人一出關,就聽手下來報。
旁的地方妖族拜月也出了事故。
無一例外,全同空空一個樣子,到了最後一個環節,靜立祈禱時,全被神秘力量攻擊,全被攻擊在心口,全斷了心脈養傷去了。
有一個更慘的,當場就死了。
弸傻了,什麼意思?
空空更傻,究竟怎麼回事?
但或多或少,月神賜福都下了,很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便是她們這群祈福的女孩子的受傷。
弸分析:「妖族拜月,不管仙界還是魔界,全是同一個時刻。這個時刻,不論原本該是白晝還是黑夜,太陽皆要給太陰讓路。你們同時受傷,且受了同一種傷,難道——是月神的暗喻嗎?」
空空便問他:「什麼暗喻?喻什麼?」
「喻——是不是你們跳得不好看?」
「呵、呵。」空空鄙夷:「我跳得不好看?整個皇天界的天都鋪滿異象呢。」
弸也想不明白。
究竟怎麼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