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烈也知道自己獨木難支,一咬牙,左手一翻扔了只鐵判筆出來。
鐵判筆停在空中,淡淡黑光透出,形成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來。
那裏頭傳出奇怪的聲音。
鍾烈扯着嗓子嚎:「兄弟撐不住了。」
有個黑乎乎的腦袋探出來:「怎麼回事?連判官筆都動用了,你要死了?」
「可不是要死了。你快看吶。」
黑腦袋順着鍾烈的視線一瞧,嚇一跳,揉揉眼,更嚇了:「我的媽,是鬼瘟!」
「可不是嘛,我撐不住了,趕緊過來。」
「你等等。」
黑腦袋縮回去,好一會兒沒動靜。
鍾烈搖搖欲墜,大急:「這群酒鬼,關鍵時候總不頂用。」
「老鍾你說誰呢?」不滿的聲音響起,緊接着一個白衣鬼跳了出來,抓着判官筆掄圓了胳膊劃了一個大大的圈,圈裏是直通地府的黑洞。
嘩啦啦衝出無數陰兵來。
方才那個黑腦袋最後跳出來,是黑無常。
兩隻無常指揮着陰兵把石像團團圍了,就要衝上去。
「給我住手!」一道粗壯的身影從洞裏擠出來,顯得有些艱難,穿着紫紅官袍,帶着長翅官帽。
「老黑老白你們找死呢!這鬼瘟能是普通陰兵能滅的?這都是鬼魂。」
黑白無常大喜:「喲,大人您可回來了,要不是閻王爺和大人您都不在,我們能這樣做?我們哥倆兒也是把腦袋別在腰帶上了。」
粗壯判官一路走一路踹:「給我滾回去滾回去,上趕着找死呢。」
陰兵嘻嘻哈哈:「可不早死了,再死一回有什麼打緊。」
嘴上打哈哈,動作卻是麻溜兒的很,剎那就流水樣回了黑洞。
夜溪眨眨眼,地府判官哎,黑白無常哎,陰兵哎,真的有哎。
只剩了判官和黑白無常。
黑白無常自動守在石像兩邊,一跺腳,兩人身上就換了帶着淡淡金色光華的白色鎧甲,看着竟有些怒目將軍的意思。
判官神色一肅:「老鍾,你後頭去。」
鍾烈放下手,軟綿綿的被羽姣扶到後頭。
判官沒看羽姣一眼,從懷裏掏了長條物來,玉青色,像玉,好像是朝官上朝用的玉笏。
只見他手指一點,玉笏金光大放,凝成一束射在石像後腦勺上,頓時鬼哭狼嚎,與方才的叫囂相比,這時的叫聲就只是痛呼聲。
「那是什麼?看上去好…暖。」夜溪驚訝,那金光一點兒都不俗不可耐,反而暖洋洋的,讓人忍不住想靠近,她一隻喪屍王都想靠上去沐浴其下。
「功德呀!」吞天也有些吃驚:「這麼多功德,好可惜啊,不過,消除那些東西也只功德有用了。這判官不錯,能積累這麼多功德,可見做了不少好事。」
夜溪想到以前聽過的神話,地府和天庭是一個系統的,天庭就是神仙,那這個神仙與修士又是什麼關係?
問吞天。
吞天道:「陰司地府是真實存在的,管着凡人的輪迴,至於你說的天庭,據我所知,沒有。修士沒有輪迴,與陰司的關係不怎麼友好,兩方有點貓嫌狗厭。」
同行相忌?
鍾烈盤腿坐着掏出小丹丸吃,但他失血過多在前,精力透支在後,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看着氣息奄奄的。
夜溪想了想,把自己戒子裏蕭寶寶準備了幾十年的壓箱底翻了翻,翻出幾瓶凡人也能用的回春丹補血補氣丹,丟給羽姣。
「他能吃。」
羽姣接過,二話不問,打開瓶子口懟上鍾烈的嘴,抬起他的下巴嘩啦啦的倒。
鍾烈的淚花都出來了。
好吧,人家是公主,不會伺候人。便是做了鬼,也是直接晉級到老鬼,更不會伺候人。
功德金光籠罩石像,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夜溪往外望了眼,黑漆漆的天,算着時辰早該天亮了,估計是這裏動靜太大陰司的人怕引起凡間動亂布了結界。
好無聊。
眼角一瞥,夜溪看見書生微微動手指似要醒來,捻了只小石頭彈過去,書生頭一磕,又昏睡過去。
羽姣坐到夜溪身邊,憂心忡忡。
夜溪:「皇朝又不姓羽,你擔心什麼?」
羽姣搖頭:「百姓總是百姓。」
聽得這話,黑白無常往這邊瞧了眼。
夜溪想了想,揚聲問:「害死羽氏皇族的人,哦不,他的鬼魂還在地府受苦?」
兩隻無常耷拉着眼皮,沒聽見似的。
果然同行相忌。
黑白無常:屁個同行!全是叛徒!不肯好好輪迴非得撬地府牆角的匪子!關鍵他們還不能把他們捉拿歸案。
羽姣遲疑,想了想,輕步走過去,行了一禮,懇切問道:「無常大人,羽姣想問一下,若是我族人的殘魂尚在,還能否入輪迴?」
黑無常眼睛動了動,看着羽姣態度好一些:「能是能,不過過了如此久的時間,三魂七魄定不全了,入輪迴也只能入飛蟲走蟻之類了。」
魂魄太弱,支撐不住強大的肉體,若是投胎為人,怕是會胎死腹中。
黑無常道:「做飛蟲也好,輪迴短,也能慢慢修補魂魄。」聽着像是安慰。
羽姣恍惚,復行了一禮:「多謝無常大人,只要能入輪迴就好。」
總有魂魄修補起來再世為人那一天。
又問道:「那無常大人可知消散的魂魄有何法子能重聚?」
白無常冷冷道:「想的美。若是魂魄能重聚,你那仇人也不會至今還在十八層受罰。」
能投胎到皇族,運道就不差,多是好人。便是皇族裏有部分敗類,但好的更多。羽姣的仇人找了邪士一下搶走那麼多向善的魂魄,可不得氣死他們。培養個好魂魄容易嗎?
羽姣怔怔,又問:「那有何法子能讓我族人殘魂立即修復好的?」
白無常冷笑:「有啊,就是用——」
「老白!」黑無常喝止他。
羽姣:「無常大人——」
黑無常嘆息:「法子是有,但你已經沒有肉身,羽氏也再無血脈在世上。不可能了。」
鍾烈恰在此時張開眼爬起來,勸道:「便是沒有你,也有別人,這件事怪不到你頭上。」
謀朝篡位這樣的大事豈是一個公主能改變的,便是沒有羽姣,沒有任何一位公主,那賊廝一樣會謀反,一樣會滅盡羽氏。
羽姣默默坐回夜溪身邊,低頭不語。
黑白無常看了看夜溪,問鍾烈:「那是誰?」
鍾烈小聲道:「修士,路過此地的。」
兩人皺了皺眉頭,總覺得這女修身上有些不對。哪裏不對,他們又說不出來。
夜溪落落大方回視,微笑點頭,見兩人沒方才那樣冷硬,便厚着臉皮舔着臉湊過去。
學着羽姣的模樣行禮:「兩位大人。」
無常有些無語,人家公主的禮數行雲流水,這人做出來就是狗不理。不過看她樣子,也算誠懇,遂賞了個不怎么正的眼神。
夜溪謙遜笑着:「兩位大人,我想請教,若是沒有陰曹地府,人死了魂魄會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