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諸侯一鍋烹 第八十三章公輸老大人

    密林里的空氣格外潮濕,陰冷的過山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鐵丘黎被押解到一所樹屋,殺人者端上來一盤烤得半生不熟的羊腿,一口咬上去,竟然險些把牙齒給蹦掉一顆,不過,他還是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整根羊腿,抹着嘴心想,這些強盜壞事做盡,卻吃得挺好,這麼大一根羊腿,要是放在旬日要塞里,那可是五個士兵的量,況且,要塞里也並沒有羊腿可以吃,風大將軍應該是缺糧了,要不然,怎會縮減將士們的口糧?而這,可不是好的跡象。那些該被活刮的領主與貴族們帶走了旬日要塞里的糧食,拿沙泥填滿了麻袋,這事,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因為那些貴族大人們在臨走之時,命人去挖泥沙,鐵丘黎便是其中之一。

    禿鷲群在樹梢盤旋,一隻禿鷲朝樹屋飛來,停在了屋頂上。

    殺人者去燒熱水去了,鐵丘黎走到窗前,四下打望,紅彤彤的落日正從旬日要塞的方向沉下去,樹林裏的強盜們正在埋鍋造飯,黑騰騰的煙瀰漫在樹林裏,一眼看去,到外都是零亂不堪的場景,有人在宰羊,有人在剝皮,甚至,他還看到一張碩大的牛皮被張在樹枝上,不過,鐵丘黎卻知道,在這密林的外面,那一片較為平坦的河床里,在蘆葦叢的遮掩下,那裏正有成百上千人正在井然有序的忙碌着,忙着造攻城的器械。

    「嘎……」

    屋頂上的禿鷲突地叫了一聲,一塊血淋淋的物事掉了下來,正好落在鐵丘黎的腦袋上,他下意識的伸手一摸,拿在手裏一看,險些嘔吐起來,這是一隻滑膩膩的眼球,人的眼球,上面有一點灰白色的斑,鐵丘黎識得這隻眼球,它的原主人是他的同袍,跟隨着他一起奉風大將軍的命令搜尋強盜們的蹤跡。他想,如今,強盜們的老窩找到了,我和我的同袍們卻全都陣亡了,是的,我已是將死之人。

    「哈哈哈。」樹屋外的幾名看守者大笑起來,他們拿着弓箭指着鐵丘黎,臉上的笑容無比猙獰。

    不,我不能死,我得把這消息帶出去。

    我得讓風大將軍早日獲知此信。

    這是一個陰謀,他們用陰謀詭計使旬日要塞里的人成天提心弔膽,並且使風大將軍不得不派出斥侯與他們睚眥相對。他們贏得了時間,而風大將軍卻失去了時間,真是一群老鼠啊,噁心而卑鄙的老鼠。

    可是,我能逃出去嗎?這裏守衛森嚴,我已經逃過一次,但卻失敗了。就算我逃出去,又能對風大將軍有多少幫助呢?敵人的陰謀已經達成,他們造了足夠多的攻城器械,又來了什麼大首領,想必軍力也已足夠。

    燒水的人回來了,他站在樹下大叫:「貴族大人,請出來吧,享受你的熱水,此生最後一次。」指着樹叢里,那裏放着一桶冒着熱氣的水。

    最後一次?

    鐵丘黎心頭莫名一顫,一種難言的恐懼不知從哪裏冒出來,讓他情不自禁的呼吸急促起來,他想,或許,這便是風大將軍所說的,死亡並不可怕,面臨死亡時的卑微更為可怕,是的,我並不害怕死亡,可是有些畏懼它太過漫長。黎丘黎緊緊的拽着拳頭,把舌尖伸到牙齒下,用力一咬,鑽心的疼痛使他的臉微微扭曲,但心神卻穩定下來,他吞了舌頭上那又咸又甜的血,冷聲道:「把水端進來,我是鐵丘氏之後,豈能如你們一般不知禮儀廉恥為何物?」

    「嘿嘿……」燒水的人陰狠的看着鐵丘黎,唰的一聲拔出劍袋上的劍,怒道:「現在,你只是一個俘虜,若不是首領開恩,你早已死在我的劍下。」

    那是我的劍,黎丘黎心想。

    「反正他已經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你就當積點陰德,免得首領追究起來,你我都討不了好。要知道,首領也是個貴族。」一名持弓的人對燒水的人道。

    一聽這話,那燒水的人怒火上臉,死死的盯着鐵丘黎,半晌,冷冷的哼了一聲,把劍插入劍袋裏,轉身向那桶熱水走去。鐵丘黎注視着他那羅圈腿踩在鬆軟的落葉上,一腳高一腳低。旬日要塞里的小鐵匠心想,很好,你帶着我的劍,身材與我相差仿佛,若是把你殺了,我想,我的同袍泉下有靈,想必會很欣慰。而我是一名士兵,我還沒死,我就得履行我的職責。

    ……

    太陽即將沉下去,最後的餘光殷紅勝血。

    從那蜿蜒彎曲的山道中游來了一條鐵龍,他們穿行在這血色的青山深處,沿着河床前進,約有三千人,人人頂盔貫甲,半數有馬,長戟與槍矛在夕陽的餘輝中泛着道道冷光。最前方是一名旗手,他手中持着一面荊棘花大旗,背後的荊棘花披風覆蓋着馬屁股。一隻黑色的鳥扎破了夕陽,向旗手竄來,落在了大旗上面,朝着隊伍前方的一人「軋軋軋」的叫起來。

    那人與眾不同,他並未披着荊棘花大氅,而是披着一件破爛的,滿是孔洞的赤紅色大氅,依然一身鐵甲,從那滿是傷痕的肩甲上斜斜透出一柄劍,夕陽落在他的頭盔上,卻照不穿那冰冷的鐵面甲,只能看見那盔縫裏有一雙漆黑的大眼睛。在他的身側是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馬,竟管它渾身上下披着一層華麗的楚錦,卻難掩它的老氣,每走幾步,它就會停一停,啃啃地上的嫩草。或許,就是因為它,這條鐵龍才會行進的如此緩慢。


    不過,緩慢並不代表着衰弱。

    人與馬上千,卻無一人出聲,唯有馬蹄聲與鐵甲的磨擦聲。他們仿若一體,又似以鐵石鑄就,眼神一致冰冷如死,就連表情也是一模一樣,仿佛千古不化的寒冰。

    死氣,在他們身上蔓延。

    早已等候在道口的人迎上去,那名中年人與那個缺了半個鼻子的人並肩而行。當他們來到那披着紅色大氅的人面前時,中年人抬頭看了看那旗子上的黑鳥,不自然地笑道:「日盼夜盼,總算把大首領給盼來了。」

    披着紅色大氅的人並沒說話,只是朝着兩人點了點頭,然後一抖馬韁,縱馬走在了前方。缺了半個鼻子的人鼻子一抖,想要說什麼,卻是沒說出口,眼裏藏着掩也掩不住的怒意。

    「哈哈,兩位首領能者多勞嘛。」

    這時,從馬隊裏竄出一個黑精黑瘦的人,身材瘦小,裝扮怪異,頭上戴着板冠,身上卻披着鐵甲,只是那身鐵甲很不合身,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根木棍套着鐵皮罐子,很是滑稽。來到這裏,他翻身下馬,牽起了那匹老馬,邊走邊道:「聽說,旬日要塞里的那位風大將軍是個蠻橫之輩,卻不知這人倒底有多蠻橫,竟把兩位首領逼到這等田地。我記得,昔日定下的地方,可並不是這裏。」說着,回頭問身旁一名背着碩大戰錘的光頭巨漢:「熊戰,這裏是落梅谷嗎?」

    「落梅谷?」

    光頭巨漢擰着眉頭,想了一想,冷聲道:「落梅谷里肯定有梅花,可是這裏除了蘆葦還有啥?前幾日,我們倒是去過有梅花的山谷,那裏有一片很大的梅林。不過,如今也不見梅花,只剩下被燒毀的營地,以及一排插在桃枝上的頭顱,如果我沒記錯,聽說是營地里的人被風輕夜偷襲了,嗯,很慘。好像是這樣。」

    「哈哈。」黑精黑瘦的人笑起來。

    中年人面色一變,強自壓住心頭怒火。那缺了半個鼻子的人卻是忍不住,瞪着血紅的眼睛,喝道:「公孫一白,你敢辱我?」

    「我並不是在辱你,我只是在告訴你一個很淺顯的道理,蛇無頭不行,行軍打仗同樣如此,若是沒有我們尋得公輸老大人,並派人將老大人送來,你們就是再折騰上一百年,也未必能啃下旬日要塞,說不定,還會被那位風大將軍分而噬之。或許,朝歌城裏的風大將軍沒那個本事,但若是旬日要塞里的那位,我想,兩位比我更清楚。不過,攻城,當攻心為上,雒青獅雒首領之計,確讓人聞而生畏,公孫一白佩服。」黑精黑瘦的人牽馬而行,目光直視着前方,聲音不咸不淡,言語卻很直接。說完最後一句,他扭過頭來,朝着騎在馬上的中年人微微一笑,露着一排白的駭人的牙齒。

    聞言,那中年人面色稍微一緩,目光凝視着前方的大首領,淡然道:「同行若不同心,謀事必敗,至今而後,奪塞一事,雒青獅唯大首領馬首是瞻。」

    「具器且首領,你呢?」黑精黑瘦的人看着那鼻子缺了半塊的人,他的眼裏帶着玩味的笑容。

    名叫具器的人嗡聲嗡氣地道:「說得漂亮頂何用,若是能取得風輕夜的頭顱為我兒復仇,我就是把自己的腦袋給你當球踢,又有何妨!」

    「具首領快人快語。」黑精黑瘦的人溫吞吞地贊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器若有成,即行攻城。」

    那一直沒說話的大首領說話了,聲音很輕,懶洋洋的,仿佛還帶着一絲疲倦。

    ……

    落日沉沒在青金山的背後,三千人投入廣茂的森林,就如一團黑色的浪花潛入大海里,看不出半點痕跡。帳蓬設在河床中,披着紅色大氅的大首領坐在主案之後,雒青獅與具器陪坐在下首,而位於左首尊位上的卻是一名頭戴高冠,身披寬袍的老者。

    那老者神態儒雅,眼睛雖小,卻極為有神,此刻,他正說道:「老朽觀旬日要塞之城防,幾位首領若是遣人潛入滋事尚可,然若想奪城而取之,卻是極難。那城牆上的諸般佈置絕非等閒之輩可為,大軍若行強取,必為其折於牆下。想來,能有此手段者,必是墨家高人。」

    「墨家高人?」

    帳中的人齊齊一怔。



第八十三章公輸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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