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念茵多提點桂葉的同時, 又念着桂葉她們年紀都不大, 王韞補充道,「不必太嚴厲。」
「呃……只要吃點苦頭就行。」大概就是扣個工錢什麼的。
念茵突然吃吃地笑了,「夫人放心,我知曉。她們俱是不曉事的孩子,又是家生子,一直伺候着荀府。便是我想嚴厲些也要考慮其中關係。」漸漸地, 念茵收斂了笑意, 柔聲道,「與其我來告知夫人, 夫人不如自己瞧瞧看。恕我直言,夫人寬宏大度,一直未尋他們來問話,可其他下人不定會這麼想, 不管如何,夫人也該尋個空來見見他們, 好歹立立威才是。」
念茵的話不假,她之前只對念茵、昭兒、老管家劉信有些關注, 對府里其他下人的情況則是一概不知。想來其他下人對她這位主母也是兩眼一抹黑。
王韞支着下巴慢慢想着。
到底是心境不同了,她現在竟然想處理後宅的事來了。
而念茵則偷偷打量着王韞,見王韞面上看不出什麼神色, 她心中打起了小鼓,一時也摸不准王韞的心思,只能垂眸輕聲道, 「抱歉,是念茵多嘴了。」
王韞搖搖頭「念茵,待我倆回來,你把下人的名冊整理好拿給我。」
此話一出,念茵頓時眉眼彎彎地笑道,「好。」
暫且處理好手頭的事,第二天,王韞打包了行禮和荀楨上了馬車。
其間王韞未告知荀楨發生了什麼事,或許是發生在王韞院子裏的緣故,荀楨顧忌着她也未問她。
王韞上馬車前,荀楨替她撩起了車簾,附身垂首叮囑道,「此番要去三日,其間舟車勞頓,委屈小友了。」
王韞半個身子都鑽入了車中,聽了荀楨的話又縮回來,對荀楨抱怨道,「外出累是常事,有什麼耐不住的?先生這麼想我,難道是忘記當時上巳節你我曾說過的話?」
「太平府曾是李太白終老之地,餘生若有機會,我也想去有榮家鄉一覽。」
「若有機會,不知能否帶上我。」
「小友能耐得住舟車勞頓得話,我一定會帶上小友。」
荀楨這麼想她,依舊是把她當作小孩子吧?一言不合就鬧騰的,任性的小孩子。她已經在慢慢奮鬥了,後宅的事也在着手處理。王韞想着想着有點絕望,不知是絕望荀楨把她當孩子,還是絕望橫隔在兩人之間的巨大年齡差距。
王韞的抱怨使荀楨一愣,但他復又莞爾道,「是我輕視小友了,」荀楨像模像樣地拱手,「望小友莫要怪罪。」
「想要我不怪罪你。」王韞鑽到車裏坐下,撇撇嘴道,「先生須得履行當日的承諾才行。」
荀楨施施然的在她身旁坐下,笑道,「好,待一切事了,我便帶小友共覽山河。」
這話說得鄭重。
她本來沒這個意思的,搞得好像什麼情侶間的諾言。
王韞乾咳了一聲,不好意思地轉頭去撩車上小窗的布簾,裝作若無其事地去看窗外。
共覽山河啊……
鐵馬秋風塞北,杏花春雨江南……
聽上去似乎值得期待。
「啊……」王韞默默捂臉,內心小人扭成了麻花狀,「好害羞。」這麼文藝這麼鄭重她都有點扛不住。
王韞支着下巴看着窗外,怔忪出聲,竟有些好奇荀楨說情話時是什麼樣子的。
荀楨的音色很好聽,溫醇穩重,要是附在他人耳畔輕聲說着情話,想想就刺激。
什麼「小友,我心悅於你。」
王韞被自己的腦補搞了個大紅臉,再去看荀楨,荀楨不知道王韞是怎麼意淫他的,他早已尋了一本書慢慢翻看着,低垂着頭,神色坦然。
看得一陣王韞羞愧,忙正襟危坐,收斂了蕩漾的笑意,也鄭重其事地拿出了自己準備好的話本。旅途艱辛,她現在又沒手機,只能看看話本來打發時間了。
窗外的陽光漏了一星半點到車內,溫暖得令人昏昏欲睡。
王韞看了一會兒就看不下了,太困了,困得眼前書上的字都看不清了,王韞也沒強撐着,乾脆擱下了書,眯着眼靠窗小憩。
不知道怎麼回事,她最近兩天特別困,好像是在碰到那個道士之後就一直犯困。
她又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她坐在一輛公交車上,時間也是在傍晚。
她坐車一直愛坐靠窗的單個位子,夢中的她卻坐在了靠走廊的兩個一排的座位上,身上蓋着件外套,呼呼大睡。而靠窗的位子上則坐了個少年,少年頭抵着車窗的玻璃,她的頭枕着少年的肩膀,兩個人都閉着眼,睡得正香。
窗外的太陽不復中午的刺眼,掛在空中,霞光照入車廂內,溫暖地曬在人身上。
王韞就這麼靜靜看着,心裏像吃了麥芽糖一樣又甜又暖。
到黃昏時王韞醒了,馬車也停車找了個客棧歇下。
王韞精神抖擻地跳下了車,即使馬車一路顛簸,王韞睡得也很滿足。
和荀楨步入客棧時,客棧里竟然坐滿了人,一眼看去都是些健壯的大漢,三三兩兩一桌,聚在一起高聲大笑着喝酒吃肉,小二在各桌間來來回回忙碌地穿梭着。其中一個眼尖地看到了王韞和荀楨,忙掛着笑殷勤地迎上來,問了個王韞在電視上聽到了無數次的問題。
「兩位客官裏面請,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興許是瞥見了王韞和荀楨身上穿得都是好料子,又跟着丫鬟和車夫等人伺候着,店小二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彎着的腰也愈發低了起來。
荀楨和顏悅色地答道,「都有。」
店小二便帶着兩人撿了客棧中空着的位子坐下,隨便點了些菜。
王韞見到這麼多大漢,有些擔憂,要是客房住滿了怎麼辦,她不想和荀楨睡一間,太尷尬了。
「你們房間夠嗎?」王韞問道。
木桌子長年累月地泛着些黑色油垢,店小二招呼着兩人,俯下身子甩着毛巾亂抹了兩把桌面。聽王韞問他,忙抬頭笑道,「夠的夠的。」瞧見王韞梳着婦人的髮髻,又道,「娘子不必擔心。」
王韞點點頭,不等店小二動手,便拿起倒扣着的杯子主動給自己和荀楨倒了一杯茶。
茶喝着有些發苦發澀,王韞睡了一覺醒來剛好口渴得很,就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引得店小二多看了她和荀楨一眼。
荀楨是出門在外不在意茶的好壞,王韞骨子裏不是什麼貴族,喝着粗劣的茶也沒什麼不習慣的,反正都是喝水,喝什麼不一樣,再難喝有嶗山聖水和東方樹葉難喝嗎?經歷了這些飲料的王韞表示對粗茶無所畏懼。
想到嶗山聖水的味兒,想吐吐不出的痛苦感,王韞抖了一抖,忙又吞了一大口茶。
喝茶的空檔,客棧內又走入兩個漢子,他們身材高大,穿着件藍色的衫子外套着紅色的背甲,懷揣着鐵索,腰上插着重鐵尺,掛着腰牌,神色略含疲憊。
「小二,打尖。」當中一個瘦高個的悶聲悶氣道。
店小二一瞧客棧里早已經坐滿了人,面有難色道,「這……各位差爺……店裏位子不夠了……」
瘦高個聽了立即就夾緊了眉頭,厲聲喝道「店裏位子怎麼就不夠了?」
小二嚇得一個哆嗦,忙堆滿了笑解釋道,「今日不曾想打南邊來了個商隊,一下子就坐滿了」
似乎是怕他們身上的捕快巾服和腰上插着的重鐵尺,店小二看了看王韞和荀楨,又轉頭對他們道,「剛剛來了兩位客官,他們一桌倒有兩個空位就不知願不願意和差爺們……」
「這有什麼的!」瘦高個不耐煩道,「我去同他們知會一聲!」
「等等!」瘦高個抬腿欲走的同時,他的另一個同伴忙出聲伸手攔住了他,「讓我去吧。」
「重陽你去?」瘦高個詫異道。
「是。」被換作重陽的男子點了點頭,低聲道,「他們瞧着像是打京城來的,當中老者看上去不像尋常商戶,只怕是位貴人。」
「你性子太冒失了,要是得罪了他們有你受得都不一定。」
瘦高個面色疑惑地又打量了王韞和荀楨一眼,被喚作重陽的男子早已提步走上前去。
王韞正喝着茶和荀楨隨便討論着書院的事,抬頭便看到一個二十上下的年輕男人站到他們面前,抱歉道,「打擾二位。」
男人他身材高大魁梧,猿臂蜂腰,膚色略黑,一張臉生得有稜有角,劍眉星目,瞧着正氣凜然極了,看多了盧愷之之類的翩翩美男子,竟然難得在客棧中看到俊朗粗獷的男人。
荀楨神色未變,淺笑道,「差爺有何事?」
「您看這客棧中坐滿了人,我和我兄弟也找不到地方落腳,不知兩位能不能行個方便,一起拼個桌?」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兩天事有點多,明天晚上還要去看剛做完手術的大姨,更新掉落減少_(:3∠)_抱歉
先生其實說起情話來特別撩,可惜王韞現在聽不到。
哦對了你們在評論區收斂點,我剛知道我爸媽潛伏在了評論區(生無可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