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裏,賈敏的病也是時好時壞的,總不見痊癒。
臘月二十六,周全才從都中趕回來,將帶回來的財物交割清楚,方才去了賈敏處。
知道周全回來了,賈敏就準備着他來請安。果然,不多時就有丫鬟來回:「周管事來請安。」賈敏聽了,忙命人帶進來,周全請安問好畢,賈敏又命人拿了腳踏來,周全謝了坐,賈敏便隔了屏風問周全:「老太太身子怎麼樣?」
周全起身回說:「老太太身子還健旺,氣色也好,府里的姑娘都養在老太太膝下。看過信後,先是問了太太這邊是有什麼事?我道是太太這邊一切都好,只是前陣子病了一場,不過這病也是大好了,老太太又細問太太的病情,我都一一答了,也問了老爺姑娘哥兒的事。說了會子話,老太太便讓我隔天再去拿信,走之前,錢太太也回了信。」
說完,拿了兩封信遞給周全家的,周全家的拿了信來到賈敏身邊,賈敏接過信,對周全道:「你將手頭的事交割清楚就回去休息,明天先歇一天,不急着上工。先下去吧,有事再尋你。」周全告辭了賈敏,又去了林如海處。
木香拿了裁紙刀來,道:「我給太太裁吧。」
賈敏搖搖頭,接了裁紙刀道:「我自己來。」賈敏先拆了賈母的信,賈母足寫了五頁紙的信,賈敏看了有一刻多鐘,方才放下手中的信,也不說話,只在那垂首深思。
周全家的怕賈敏多思傷神,便上前笑道:「老太太說了什麼,太太想這麼久?」
賈敏看了她一下,又對木香道:「你們幾個都下去吧,將門帶上,留個人在門口守着。」木香幾個應是退下,關上門,木香親自在門口守着,其他的丫鬟也不離開,只在一旁竊竊私語。
賈敏見屋裏人都退下了,便對周全家的道:「也沒什麼,我想給大郎定個親,讓老太太尋摸個人選。」
周全家的笑道:「太太想的也太長遠了,哥兒過了年也才虛六歲。」
賈敏笑了笑,道:「小孩子見風就長,早些定下也無妨。」
周全家的道:「太太可是想在賈府姑娘里選。」
賈敏點頭道:「我寫信跟老太太說了,是想問一下家裏這幾個姑娘的品性,若她們不合適,就從親戚家選一個。」
周全家的尋思了一下,笑道:「二姑娘年紀不大合適,只在三姑娘,四姑娘中選了。」
賈敏微微蹙眉,又道:「老太太說三姑娘身份低了,四姑娘又小,讓我選湘雲。」
周全家的倒是吃了一驚:「嚇,這湘雲姑娘可是史侯家的大小姐。」
賈敏頷首:「老太太講湘雲如今父母雙亡,她兩個嬸娘也不大管她,一年裏倒有大半年在老太太跟前,比親孫女也不差什麼,又跟大郎一般大,品貌都是極好的。」
周全家的遲疑道:「湘雲姑娘自然是好的,只是我們家大爺可是庶出。」
賈敏道:「大郎如今記在我的名下,老爺又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庶出不庶出的也不打緊。老爺如今是從三品的官,以後升到三二品也不無可能,林家家底豐厚,大郎也知道讀書上進,不算辱沒了湘雲。」
周全家的笑道:「聽太太這麼一說,大爺跟湘雲姑娘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賈敏叮囑道:「這話先不要外傳,待我問過老爺後再說。」又吩咐她去開門喚木香幾個進來。
賈敏自覺今日精神尚好,便命松香去廚房吩咐置辦幾個酒菜,又讓人去給林如海送口信,自己也好好裝扮了一番。
林如海聽到小廝來回:太太有事相商,讓老爺早些回去。怕賈敏有要緊事,也顧不上瑣事,直接去了賈敏屋子。
賈敏見林如海已進來,寒暄片刻,便命丫鬟擺上酒饌,夫妻對坐。林如海見賈敏形容嬌弱,不覺心生憐愛之意,笑道:「今天是有什麼好事,夫人要請我吃酒。」
賈敏笑道:「的確是有一樁喜事要與老爺說,我們老太太給我寫了信,要給大郎保媒,是史家表哥的大姑娘,倒也配得上我們家大郎。」
林如海奇道:「史侯家的大姑娘?大郎還小,老太太怎麼想着給大郎保媒。」
賈敏又道:「湘雲父母雙亡,兩個嬸娘也不大管她,一年倒有大半年是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因愛她品格,怕以後無人為她做主,便想早早為她尋一門好親事。正好我又給老太太去了信,老太太想起我們大郎來,兩人年歲相當,又是親上做親,便想為他們倆保媒。我想着老太太的眼界是不錯的,那樣喜愛湘雲,這湘雲也該是個好的,先定下也無妨。」
林如海笑道:「老太太這樣熱心,怎麼不給我們黛玉保個媒。」
賈敏嗔道:「若是有好的,老太太自然會記着黛玉。我看過的沒一個配得上我們黛玉,只看以後吧。大郎的親事老爺怎麼看?」
林如海道:「岳母的眼光我自然信得過,只是大郎還小,等大一些再定親吧。」
賈敏笑道:「也沒說現在就定親,只是先口頭定下,待兩個孩子大些再正式下定。老爺怎麼看,若是滿意,我就給老太太回信,跟史家表哥說定。」
林如海思忖着史家兩個侯爺,湘雲又是嫡長女,堪配大郎。便頷首:「大郎先定下也行。」
賈敏笑道:「那我去給老太太回信。」
林如海笑道:「夫人忙什麼,便是寫了這會子也沒人送去,過完元宵節才有人進京。」
賈敏嗔道:「只是先寫信罷了,又沒說現在就送出去的,老爺也該給史家表哥寫封信。」
林如海道:「這些都不急,夫人只顧着大郎,也不來關心關心我。」
賈敏聽了這話倒是怔住了,道:「我最近只顧着自己,是少操心老爺了。」
林如海見她當真,忙笑道:「夫人病着呢,只要照顧好自己就好,我這不過是玩笑話。」
賈敏凝視着林如海,微笑道:「老爺是清減了些,要好好給老爺補補才是。」
林如海握住賈敏雙手,道:「夫人自己才是清減了。夫人照顧好自己,使我無顧盼之憂就好。」
賈敏聽見這話,想起林如海素日裏的好來,又不知將來會如何,左思右想,一時間悲喜交加,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林如海也不說話,只笑看賈敏。
過來片刻,賈敏回過神來,便對林如海道:「也不早了,老爺回去歇着吧。」
林如海笑道:「回去?夫人就在這裏,我是要回哪去?」
賈敏羞紅了臉,道:「自然是書房,我這病還沒斷根呢。」
林如海又笑道:「這時間還早呢,我還是先陪陪夫人吧。」
兩人又親親密密地說了許久的話,林如海直待到二更天方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