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苓煙回到文家,趕緊梳洗了一番,然後讓白芍幫她好好整理打扮。
其實她完全不知道面見女皇該打扮得如何,不過老夫人肯定知道。所以,在老夫人的指導下,白芍終於幫她打扮完成。
沈苓煙看着銅鏡中的自己,一身綴着梅花暗紋的雲錦衫和同款曳地湘水裙,頭上梳着百花分肖髻,上平插幾枚精緻的鑲金白玉花鈿,既清新淡雅又不失莊重,且還顯出了文家不張揚的特色。
一會兒,文大夫人過來幫她指點了一下進宮的禮儀,以免她進宮時不知所措。沈苓煙認真地學着,只是心裏依舊忐忑不安。
她直覺認為女皇找她應該是關於太子選妃之事,估計潘墨楓早已把她的想法報告給了女皇。是不是顏依梅的亥水之命正好配上太子的曲直格呢?還是說女皇想多多了解顏依梅?
沈苓煙正自煩惱地想着,就見外頭傳話說潘丞相的馬車已到門外。
沈苓煙一咬牙,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便邁開步子朝門口走去。
馬車旁的潘墨楓見她緩步走來,眼中亮光一閃,微笑着為她掀開車簾,扶她上車。
「其實你應該也猜到了,女皇找你所為何事。你這次算是幫了女皇一個大忙,女皇會記在心裏,不用緊張。」見她一言不發默默地坐於車內,潘墨楓輕聲道,「放心,到時我會幫你。」
沈苓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多謝。」
好不容易,馬車到了皇宮門口,沈苓煙和潘墨楓跟着帶路的太監七繞八繞往裏走去。這一路上,沈苓煙仍自忐忑不安,不敢隨便亂看,只是用眼角餘光瞄了一下皇宮的大概,只覺得整個皇宮富麗堂皇得無法用言語表達。終於,他們到了目的地。沈苓煙輕輕抬頭瞄見了牌匾上寫着「養心殿」。這是什麼地方?女皇辦公的地方嗎?似乎又不像,聽着名字不夠大氣。
太監進去稟報了許久,不見出來。沈苓煙在門口靜靜地等着,兩手緊緊拽着裙擺,手心滲出的濕汗顯出她心情極度緊張。
突然,一隻大手輕輕包住了她緊張地小手。她一愣,雙手不自覺鬆開了裙擺。那隻大手趁機握住她的手。
潘墨楓的手溫暖而乾燥,沈苓煙一時竟忘了把手抽出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那帶着安慰和鼓勵的漆黑眼眸,緊張的心稍微鬆弛了些。
「這是女皇平日休息和接見世家夫人的地方,不用太拘束。」磁性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
原來不是議事廳之類的,應該不會很正式。
太監終於出來傳話了,女皇召他們入內。
於是,沈苓煙亦步亦趨地跟在潘墨楓身後緩緩走了進去,只是她自始至終頭都不敢抬起來。
「參見女皇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沈苓煙一絲不苟地向上方的女皇行禮。她實在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親身體驗一番電視中曾見過的這種情節,而且心情還如此緊張。可見,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明白皇帝給人的壓力到底有多大。
「平身,賜座。」
沈苓煙正襟危坐着,仍低着頭,兩手緊張地疊放在膝上。
「抬起頭來。」上面的聲音略帶威嚴,但卻不失親切。
沈苓煙不禁心裏一松,慢慢把頭抬了起來。她偷偷瞄了眼上頭坐着的女皇龍越國的最大主宰,果然具有和常人不同的氣勢,只是她這會兒正對着沈苓煙微微笑着。
咦?似乎挺友好的。沈苓煙再次大膽地把頭抬得更高了些。她發現女皇和憐星公主長得有些相似,當然女皇更具威嚴。
「聽說你是觀星道長的弟子?」
「是的。」沈苓煙一慌張,急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跪倒了地上。「民女只是關門弟子。」
「起來吧,不用緊張,坐着回話。」
女皇的話讓她稍微消除了些許緊張情緒,她便又輕輕地坐回來椅子上。
「觀星道長學問高深,你都學些了什麼?」
「八卦易理、陰陽五行、風水堪輿、四柱命學」
「這麼說來,已經得道長真傳了?」
「不敢。民女其實跟着師父只學了一年,學問不及師父的萬分之一。且民女較為愚笨,之前所學仍只是略有涉獵,至於較深奧的三奇六壬、奇門遁甲及星相學等還只是入門。所以,其實民女的師兄們都比民女學問高深許多。」
「小姑娘還挺謙虛的。」上頭的女皇略帶笑意地道,「朕聽說你給太子算的命格非常準確,可見還是有些真才實學的。」
果然一下子就扯上正題了。沈苓煙緊張地又低下了頭。這個要怎麼回答?再次謙虛一番,說自己其實是碰巧算到的?還是應該說女皇太過獎了?
沈苓煙正糾結着到底怎麼回答時,上頭的女皇已經繼續發話了。
「這樣吧,你幫朕解個夢,讓朕看看你的本領。」
解夢?!
為什麼話題又跳到解夢了?!女皇這是在考自己嗎?
真糟糕!她該如何是好?
沈苓煙悄悄抬頭望了女皇一眼,卻見她靜靜地坐在上頭半響不語,似乎陷入了沉思。
過了許久,女皇才緩緩地說道:「朕曾有個小公主,憐月公主」
沈苓煙一聽,心中狂跳。
憐月公主!
就是上次蕭琪跟她說的那個被魚骨卡住喉嚨最終不治而亡的四歲小姑娘?
女皇怎麼現在提到了她?
「憐月公主從小美麗活潑、聰慧機敏,可惜」女皇語帶哀傷道,「可惜她很小就已仙逝,離朕遠去」
沈苓煙這下更不知該如何往下接話了,她完全不明白女皇現在提起憐月公主的用意。
「前段時日,朕又夢見憐月公主了。她已經長大,但是那時整個人卻有一半在水裏。朕很想伸手拉她一把,卻怎麼也夠不着。只見她愈行愈遠,愈沉愈深,最後消失在水裏,朕真的很着急,很難過」女皇頓了頓,繼續道,「只是當朕絕望之際,遠處卻傳來她的話語。她告訴朕,她如今已被封為水神,掌管着龍越國的所有江河湖海,且不日將會以不同身份重返世間,幫助朕和太子打擊那些謀反作亂之輩,守住我龍越國的大好江山。」
女皇說完,停了下來。
沈苓煙則愕然地看着她,不知所以。
「你幫朕看看這個夢境是真是假,有何寓意?」
啊?!
沈苓煙這下真懵了。
說到解夢,恐怕最有名的要數中國古代的周公和意大利的弗洛伊德了。可是,周公解夢的內容似乎是傳承至上古時期的象形符號,隨着中國歷史的發展,已經漸漸被取代,尤其到了明清時期,夢文化有了飛躍性的大發展,那時候的人就已經了解到夢和心理的關係,並且提出了「思念之感」的概念。至於弗洛伊德關於夢的解析,雖然和心理學掛上了鈎,但是弗洛伊德也有許多理論不被後世之人接受,所以他的解夢方式也不能算完全正確。怎麼辦?
沈苓煙調動着腦細胞,迅速搜索着夢和心理學的最新內容。她記得,夢是一種心理活動,體現了潛意識的內容,是人的一種期望。而女皇這個夢境,顯然是因為思念憐月公主而產生的。在她的潛意識裏,她一定希望憐月公主尚在人世,所以才會夢到她回來,只是以另一種方式出現罷了。另外,女皇最近常為安王和何國師等人的事情煩惱,所以才會希望有人能幫她輕鬆應對,甚至出現意想不到的奇蹟,而古人一向迷信神仙,自然會把這意想不到的奇蹟歸到神明之下。從而,女皇才會有由這兩者結合而成的夢境。
「沈姑娘如何看待朕的這個夢呢?」女皇的話音再次響起。
沈苓煙不敢再遲疑,趕緊回答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其實是一種心理活動。陛下因為過於思念憐月公主,所以才會夢見公主仍尚在人世。民女不敢說夢境是否屬實,但是民女從陛下夢中能看出陛下對自己有信心,對太子也有信心,相信自己和太子一定能夠打擊那些作亂之人,從而守住江山。」
沈苓煙說完,不安地坐着,雙眼時而地看着地面,時而瞄一眼女皇,而兩隻手手指則不停地絞着裙子。
這樣回答到底行不行啊?
過了許久,直到沈苓煙心臟快要跳出來了,女皇才開口道:「唉也許你說的對。朕真是太想念憐月公主了。」
還好沈苓煙吁了口氣。可是她氣還沒喘完,女皇已經繼續發問:「你剛才說,夢是一種心理活動?朕曾聽說你給京兆府和大理寺的人教授過心理學,只不知這做夢,是否也屬於心理學?」
呃這個,要怎麼說?
沈苓煙想了想,「心理學是一門研究人的心理想法、精神和行為的學問。而夢是人睡眠中的一種精神狀態,所以夢的確屬於心理學範疇。」
「嗯,不錯,很特別。」女皇點了點頭,「朕聽說你用心理學的方法幫助京兆府張千破案,還給離王世子治病?難怪京兆府和大理寺的人都對你讚不絕口。」
啊?!女皇的話不會是指她亂收買人心吧?!
沈苓煙擔心地想着,卻沒想到女皇的下一個問題似乎直接把她推到了懸崖邊。
「這心理學也是觀星道長所教?」
糟糕!說太多,露餡了嗎?
沈苓煙壓下慌亂的心情,「其實這是民女在古書中所見」
「這麼說,不是觀星道長所教?」
沈苓煙緊張地道:「可以這麼說」
「如此說來,心理學倒是可以作為一門不錯的學問廣為教習。」
原來女皇是想讓心理學廣為流傳,卻又擔心私傳觀星道長的技藝,所以才有此一問。沈苓煙終於放下心來。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接下來,女皇又詢問了之前沈苓煙關於城南舊街以及朝廷出資興辦各種機構的構想。看來潘墨楓對此事很重視,立刻就把她的這些想法上報給了女皇。當然,如今女皇親自過問,應該也是蠻重視的。沈苓煙便恭恭敬敬地一一作答。她想,若是朝廷真能如此支持,這些構想能夠變為現實,也是百姓的一大幸事。
說了許多,沈苓煙終於得於從皇宮中解脫出來。不過今日看女皇心情不錯,沈苓煙覺得自己心情也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