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苓煙醒轉時,感覺四肢酸痛,全身發麻,就好像坐了一整天的汽車翻山越嶺一般,那種感覺以前常有。可是這次當她迷迷糊糊睜開雙眼,看到的卻不是車頂的天窗和排氣扇,而是入眼一片幽暗,仿佛身處山頂洞人的山洞裏。
這是在哪呢?!
沈苓煙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可是糟糕的是,她的手和腳卻軟綿綿的動彈不得。
這究竟怎麼回事?!
亂糟糟的腦子似乎抓住了一絲線索。
香味!那陣香水般的氣味……
「迷煙!是迷煙!」她心裏一震,終於完全清醒過來。突然,她轉動眼睛,發現不遠處,有一個男子正露出猙獰的笑容望着她。
那名男子,正是之前眾般人馬翻天覆地搜尋幾日不得其蹤影的殺人兇犯。
「不是吧?!我現在是殺人兇手的階下囚了!」沈苓煙終於明白了這個可怕的現實。「那就是說,我也將是被殺之人嗎?」
mygod!運氣不會這麼背吧!我可不要做那倒霉熊!沈苓煙快崩潰了。這種我為魚肉的感覺太糟糕了!
鎮定!鎮定!一定要冷靜!
沈苓煙強自按捺住內心的恐慌,表面儘量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怎麼是你?」還可以開口說話,總算不是太絕望。
「很意外吧?那群笨蛋折騰了那麼久,還是抓不到我。哈哈~~~什麼京兆府,什麼督衛府,什麼大理寺……都是一群笨蛋。哈哈哈哈~~~~」
果然夠狂妄!
「果然夠厲害!」沈苓煙言不由衷地說着,希望能博得兇徒的好感,減少被殺的可能性。其實她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但是儘量拖時間也好啊。她想着如果方寧他們一會見不到她,肯定會到處找的。
「待會你看着自己全身上下變成紅色,人卻還是清醒的,你就知道我有多厲害了!」那人陰森森地說着,把刀舉向了沈苓煙。
「等等。」沈苓煙急得大呼,「我……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拖延時間是沒用的。你不用想着有誰能救你。這裏絕對不會有人發現。」那人似乎了解她的意圖。
「既然這裏沒人能發現得了,你還擔心什麼?我只不過有些疑問在心裏,不吐不快。難道你不想把這非常完美的事情分享一下嗎?讓別人也了解了解啊。」
那人想了想,說道:「你問吧。」
找個話題,拉近距離。沈苓煙回憶了下曾經學過的各種心理博弈術,理了理思路。
「那個……這位壯士要怎麼稱呼?」
「我姓洪。」
「哦,洪壯士。那個……那個迷藥是哪裏買的?香味很不一般呢!我也想買點來玩玩。」
「你就問這個問題嗎?我可以告訴你,你現在用不上了。」
「不不不,我還有其他的問題。那個……你為什麼要製造姦殺的效果?是因為……因為這樣更有震撼效果嗎?我知道你只殺人的,對不對?」
那人盯着她,沒有作聲。
慘了,問錯問題了!沈苓煙忽然覺得自己向殺人犯詢問這種問題,估計會死得更快。
「你的問題還真有趣!」那人用難看的笑容望着她,「差不多吧。不過現在說出來多沒意思,一會兒你自己感受一下不就好了?」
沈苓煙臉色大變,過了一會兒才期期艾艾地轉入下一個問題。「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那麼恨女人?是不是曾經發生了什麼,讓你那麼恨?」
那人沒說話,只是瞪着她。
糟糕!差點把自己當記者了,還一二三地問個不停。估計對方對這個問題比較敏感。
沈苓煙趕緊接着道:「是不是曾經有一個女人傷害過你?或者她曾經背叛你?她讓你傷心?讓你痛苦?她害了你的一生?」
沈苓煙小心地說着,見那人臉色微微變化,覺得自己猜得不離十,反正心理變態者大都有這種經歷。
「這個女子長得應該還不錯,但是脾氣不太好吧?」
「你怎麼知道?」
哈哈,猜對了。沈苓煙心裏暗自高興,繼續說道:「洪壯士,其實你不但武藝超群,而且智計過人,完全不應該被那些平庸的女子所左右。她們常常自以為是,眼高於頂,喜歡追逐一些不切實際的人和事。這種女子根本配不上你。壯士你為她所傷,一點都不值得。」
沈苓煙說得泛泛,卻囊括了大部分的情況。那人聽了,似乎深有感觸。
她見觸動對方心弦,繼續道:「壯士應該忘掉那名女子。以壯士的本領,重新尋找一名溫柔嫻淑的女子相伴一生一點也不困難,完全不必執着於過去。」
那人又不說話了,靜靜地看着她。
沈苓煙覺得心臟快要跳出來了。她不認為自己能有拯救殺人犯出苦海的本領,但是動搖他的某些想法總是可以的吧。
「你把我看得那麼厲害嗎?哈哈~~其他人可不那麼認為,尤其是那個女人,她們都看不起我。哼哼~~所以她們都該死!女人都該死!不過……」他看了眼沈苓煙,「不過你比她們聰明。所以……」
沈苓煙大氣都不敢出。
只聽那人繼續說道:「聰明的人更該死!」
啊?!不是吧!什麼邏輯!
那人看着她的表情,笑着道:「不過……」
怎麼又「不過」了,到底想說什麼啊?
「不過……你能說出那麼有見解的話,也算不簡單了。要是我能早點認識你,說不定能把你當知己,那一切可就不同了。」
「現在也能當知己啊!」沈苓煙抓住根救命稻草似地趕緊順勢往上爬。
「現在不行。你即將是我的刀下之魂了。」
什麼?!這人居然這麼頑固!還沒改變主意。
沈苓煙實在受不了了,趕緊接着他的話道:「既然你我那麼有緣,你還是別把我當你的刀下之魂了,咱們坐起來好好聊聊。」
「那不行,我不輕易更改主意。」
沈苓煙發現了一個問題,畢竟自己不是真正的心理學家,要說服一個如此頑固的人好難好難。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不過……」沈苓煙也開始學他,「不過你我既然算是朋友,遲到的朋友,你能否答應我兩個要求?」
「放了你是不可能的。」那人冷冷道。
「我知道,所以我有其他要求。只是兩個小小的要求而已。」
「說來聽聽。」
「第一,我不喜歡這種黑漆漆的地方,能不能帶我到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譬如芙蓉湖畔。就算要死,能死在那麼美麗的地方,也算不枉此生了。」沈苓煙說着擠出一絲笑容,可憐兮兮地看着他,「你武功那麼高,我怎麼可能逃得出去呢?何況我現在手腳發軟,一點力氣也沒有。」
「第二個要求呢?」
「第二個要求嘛,其實更簡單,就是能不能不要在我的胸口挖洞?那個……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換個地方?」沈苓煙惴惴然地看着他。
「先答應你第一個要求。」那人說着,霍的起身,閃了出去,不一會兒回來時手裏拿着一個大麻袋。
沈苓煙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快速地裝入了袋子中。
什麼?!你就算要裝丐幫弟子,也不用把我當做你的袋中物吧?!沈苓煙心裏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這輩子第一次被迷藥迷暈,第一次被人裝到麻袋裏當行李,第一次被人當作小白鼠進行解剖……今天是什麼倒霉日子啊?!
麻袋體驗糟糕透頂。裏頭空間太小,人擠成一團,沈苓煙頓覺頭暈腦脹,呼吸困難。唯一令她感到欣慰的是,不用再面對那個殺人狂了,而且自己的四肢也漸漸恢復了體力。
那人背着麻袋直接在路上行走,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會被人發現。
「不知道路上會不會碰到督衛府的人,不知道方大哥他們會不會急着到處找我。」沈苓煙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應該束手待斃,「如果能留點線索也好。」
她忽然有主意了,於是拔下頭上的梅花花鈿,把那兩個短刺用力划過去。
麻袋很厚,而花鈿的釵尾不夠長,劃開逃走是不可能的。她的釵尾划過去的方向是自己手臂。
可能因為體力還沒完全恢復,不好控制,她使了十二分的力氣,結果一下子把手臂劃出了一個又大又深的口子,鮮紅的血液迅速流了出來。
媽呀!不會劃到動脈了吧?沈苓煙看着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臂,臉都白了。想當年上生物課的時候,老師讓他們自己用針刺破手指取血細胞放顯微鏡下觀察,她哆哆嗦嗦半天沒敢刺。今日不同往昔,求生的力量果然強大。
她來不及細想,趕緊把傷口貼着麻袋縫隙,讓血不停地滴出去。
希望這一次血沒白流,能把需要的人引到目的地。
路途似乎挺遙遠。過了許久,麻袋終於落地,袋口也解開了。
待她終於可以把臉露出來時,整個人已經失血過多,臉色發白,快要暈過去了。
那人見到她的樣子吃了一驚,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
「夠聰明!夠膽量!」
沈苓煙沒理他,轉頭看了看。四周一片翠綠,他們身處於一片叢林中。她虛弱地問道:「這是哪裏?」
「你期望的地方——芙蓉湖邊上。」
「沒湖。」
「這是靜山,也算是湖邊。」
原來是芙蓉湖畔的靜山,這裏人煙稀少,難怪那人會放心把這裏當屠宰場。
沈苓煙心裏哀嘆了一聲,難道今日真的在劫難逃?!
只聽那人道:「第一個要求我已經滿足你了。至於第二個要求嘛……」
「現在你也不需要再動手了。」
「本來我是可以滿足你第二個要求的,可是現在……我要讓你的血流得更快些。哼~~我可不想在你血流光之前被人打擾。」
「這裏這麼偏,哪會有人?而且……我的心有點毛病,不太好。你從其他地方下手也是一樣,比如這裏……」她說着,指了指手臂,「這是靜脈,看到沒,就這條藍色的血管,這條血管連着心臟。如果靜脈出血,也會達到你說的那種效果。」
「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你是學醫的?不對,普通的醫者都不太了解人身上的血管,仵作也不懂的,難道……你挖過人血管?」那人被吊起了好奇心,追問不停。
沈苓煙剛才說完那一長串,已經感覺體力耗盡,可是這會卻還得強撐下去。
「其實我們人有兩條主要的血管連到心臟,一條是靜脈,一條是動脈,靜脈的血流得很慢,動脈的血流得很快……」
「我明白了,有時候我一定切到了動脈,所以血會像水柱一樣噴出來。哈哈~~~原來如此!」
沈苓煙正驚訝於他的反應之快,可是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她後悔教了這麼個「徒弟」。
只聽那人接着說道:「讓我試試你的動脈,看看是不是一刀下去真能噴起血柱。」
啊!
沈苓煙看着他舉着刀子朝自己比劃,終於明白了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
難道我今日真要命盡於此?!或者說我可以結束古代生活回到現代?可是~~我好像不是魂穿來着~~
她忽然覺得身體輕飄飄的,似乎飛到了天上,接着被一個黑色的精靈接住。她似乎聽到精靈在呼喚她的名字。
太好了!我到天上了嗎?她微笑着靠在精靈的身上一動也不想動。她覺得好累好累,不想再思考,不想再支撐,只想全身放鬆,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