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在屋子裏調整半天情緒,才又堆上個笑容,扶着安歌也到了院子裏。
席面已經擺好,林嫣正繞着桌子仔細看菜品。
一抬頭見楊氏出門,便問:「二伯母,就咱們倆,整這麼多菜式?」
場面撐的也太大了吧?
「還有其他人。」楊氏柔聲道。
其他人?
林嫣下意識的朝西廂看,靜悄悄的。
院子裏菜餚香氣撲鼻,也不知道躲在東西廂喝粥的林五、林六饞不饞。
幸好被禁足的不是她林嫣。
正在林嫣想「其他人」是誰的時候,耳邊傳來男子的闊笑聲:「姑母,離老遠都能聞見咱們院裏的菜香。」
林嫣背僵了一下,緩緩轉身朝院門口看去。
來人錦袍玉帶,眼睛細長而深邃,鼻樑高挺嘴唇飛揚,正笑眯眯的望着楊氏。
然而餘光,卻不動聲色的打量林嫣,似在評估價值。
林嫣瞬間明白了楊氏的用意,一時氣的想笑。
這個濟寧侯長相倒好,眉眼間似乎同墨寧還有些相似,估計墨寧隨了外祖家的長相。
可惜墨寧面相冷清中帶着貴氣,沉穩而精幹。
而眼前這位濟寧侯,眉心鬆散、目光輕浮、嘴唇寡薄,一副薄情寡義的面相。
濟寧侯楊丕國進了院子,身後又跟着擠進兩位同樣相貌俊俏的男子。
這兩個自然就是信國公府孫子輩里的林修茂和林修德了。
二房林修茂是信國公府長孫,聽說出生時,長房大伯母打碎了一屋子的茶盞蓋碗,直到自己生了林修德,這才重新挺起腰杆在府里橫着走。
也因為如此,二伯母楊氏在府里很是低調,輕易不在趙氏跟前走動。
真低調還是假低調,林嫣不清楚。
但是這個楊氏為娘家操碎了心,倒是真真切切的。
如今,竟然敢起了心思算計自己。
林嫣不自覺的握緊了雙手在廣袖裏,面色卻風輕雲淡。
「見過大堂兄和二堂兄。」林嫣避過濟寧侯,朝着兩位堂兄展顏一笑,施施然行了一禮。
林修茂和林修德,同一直不露面得林樂同和林樂宏不同,似乎對林嫣一點心結也沒有。
見林嫣行禮招呼,林修茂和林修德對看一眼。
林修德首先笑着發聲:「可是七妹妹?早想來家看看回府的七妹妹,奈何學院裏功課太緊。」
林修茂緊接着也笑:「聽聞七妹妹聰慧伶俐,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
屁個聰慧伶俐!
林嫣自己都不承認。
為什麼不夸自己閉月羞花、膚白貌美、傾國傾城、明艷動人?
好歹還符合事實對不對?
不過林嫣抬眼看了看兩位堂兄,林修茂貴為長孫,卻隱隱以林修德為首。
呵呵。
感情以為長房真能襲爵了?
林嫣心裏有些鬱鬱不樂,哥哥平日在府里,過的是什麼日子?
林修茂和林修德兩個兄弟情深,同進同出。
她似乎看見林修和形影單調得背影,進府這麼久都沒聽說之前伺候哥哥的是哪個丫鬟和小廝。
孤獨、寂寞、冷!
林嫣趕緊的對林修和在國公府得境遇最後下了結論。
因為那位自認為風流倜儻的濟寧侯楊丕國也湊過來搭訕:「原來是七表妹,我正想着姑母院子裏怎麼多了位天仙般的妹妹。」
噗!
林嫣把嘴裏一直含着的杏核噴了出來。
是不是楊丕國接下來再來一句:這位妹妹好像在哪裏見過?
那就跟雲景戲班排的那個什麼最新戲文里的多情公子哥重詞了呀。
還好楊丕國大概自認是個正經的侯爺,不同那些紈絝一個愛好,不愛捧什麼雲景戲班。
所以也沒接着再說什麼讓林嫣酸掉牙的鬼話。
楊氏過來牽住侄兒的手,上下細細看了幾眼:「這才幾天沒見,瘦了許多?」
楊丕國笑:「府里廚子做的飯,沒有姑母這裏的香。」
嘔
林嫣朝天翻了個白眼,不知道的還以為楊丕國是楊氏的兒子呢。
她轉了轉眼珠,瞟了瞟西廂:「六姐為五姐祈福抄佛經,怪累的,不如喊出來一起?」
楊氏面色微凝,隨即否決:「抄經書要心誠實意,洗手沐浴焚香閉關。等過了七七四十九天,再出來一起聚吧。」
「呵呵。」林嫣不樂意了:「六姐姐不出來,那我算什麼?」
「二伯母說是家宴,如今自己的女兒不讓出來,偏讓我這個隔房的同外男一桌子坐嗎?」
「這裏有兩位堂兄陪着,我一個女孩子多留不便,就先回去了。」
說着,林嫣帶了疏影和綠羅就往外走。
安歌急的一把攔住去路,頭冒冷汗的看向楊氏。
怎麼林嫣不按常理出牌,這東一榔頭西一榔頭的,看不清她的套路。
楊氏急道:「七丫頭這是做什麼?不過是你堂兄和表兄,哪裏來的外男?一家子吃頓飯,怎麼成了不方便?」
你在六安侯府,難道也同宗韻凡分桌吃飯、不見面嗎?
楊氏在心裏又補了一句,卻沒敢說出來,誰知道林嫣會接什麼話過來?
萬一鬧的不好,計劃不全亂了。
楊氏耐着心哄林嫣。
林嫣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式,想着紅裳晚上可沒備着自己的晚飯。
吃,還是不吃?是個問題。
一直眯着眼睛觀察林嫣的楊丕國,第一個發現了她的猶豫。
他沖楊氏使了個眼色。
楊氏會意,上前拽住了林嫣:「你這孩子什麼脾氣,我為你備好了一桌子的菜,快來!」
林修德也笑着勸:「一家子人,分什麼內外,七妹妹快坐吧。」
林嫣為了這頓宴請,中午可是都沒吃點心墊肚子的。
她心裏樂開花的被楊氏拉着摁在座位上,面色依舊是一臉的不情願。
一頓飯,林嫣一句話也不說,埋頭苦吃。
疏影剛給她夾了個蔥醋雞,那邊兩塊水晶龍風糕已經下了肚。
又給她布好羊皮花絲,林嫣一塊櫻桃鍵已經消滅完。
疏影動作只好加快,趕在林修德丫鬟的筷子前給自家姑娘搶了最後一塊芙蓉魚骨。
桌上眾人忍着不去看這兩個主僕,都裝作習以為常的樣子左顧而言他的聊着學院和來年科舉的事情。
楊丕國心裏犯嘀咕:怎麼一個跟個餓死鬼投胎似的,她手裏果真握着豐厚的嫁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