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親衛茫然說道:「先生讓我回哪裏?」
十三郎聽得好笑,問道:「除了程家,你還有別的地方可去?」
親衛一下子沉默下來,唇角牽動目光連閃,流露出少許黯然。//
不是每個人都有程血衣那樣的氣魄,六大星空廣闊無垠,六大宗族的觸角同樣龐大無邊,若是散修反倒罷了,既然賣了身,他便不敢輕易背棄宗族。
過了一會兒,親衛默默問道:「回去做什麼?」
十三郎說道:「當然回去交差。」
親衛酸澀說道:「辦砸了的差事怎麼交?」
十三郎淡淡說道:「那是你的事情。」
親衛微怒說道:「先生不如殺了我。」
十三郎說道:「不用那麼悲觀。此行談不上功德圓滿,但也不是毫無收穫;只需如實講述所見所聞,老祖便不會拿你怎樣。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李順。」
「李順,理順也。道理順了,一切自然無礙。你這個人挺機靈,我很看好。」
親衛哭笑不得,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十三郎又說道:「可以反過來想,如今血衣狂魔知道了你的來意,留下來做什麼呢?」
這話說到電子上。聽到血衣狂魔四個字,李順忍不住偷眼去看程睿,心裏咯噔一下。
回去面見老祖好、還是伺候程睿好?之前不用想,現在......似乎也不用想。
十三郎再說道:「鎖天大陣開啟,短時間內你不需要直接面對程家老祖。好歹身上負有上命,事情沒到最終結果、至少弄清楚之前,區區一名劫修主事,怎麼敢動你。」
李順急急說道:「程長老不是一般人。此次降臨,六族事先有過聯議,同意由其統一部署,賞罰如軍令。」
這倒新鮮。十三郎輕輕挑眉,說道:「劫修便能做長老?六族聯手,仙靈殿有沒有參與?還有六族既然統一部署。程世雄為何能私自行動?」
三個問題,李順的回答只有兩個話:「程默。」
「沉默?哈哈!」恰好小不點那邊忙好事情過來交差,聞之失笑。
「是他!」程血衣身形微震。
「是誰?」十三郎疑惑問着。
「程默。」程血衣用力說道。
「......」十三郎有些無語。
「程默就是程長老,程長老就是程默。」
先說了句廢話,血衣殺者言道:「如你所言,六族情況大致相仿,各個時段總能保有幾名涅級修士,人數或有變動但相差不大,其中以真涅最為重要。常被視為宗族支柱。總而言之,劫修斷無資格做宗族長老,唯兩人例外。」
對比人間,凡大宗大派大勢力,比如雙盟道院等等,絕對輪不到元嬰期修士做長老。
十三郎聞聲知意,說道:「程默必是其一,還有一個是誰?」
程血衣回答道:「你應該問齊傲天。」
「在齊家?那算了。」夠不着的東西不去想。十三郎問道:「程默如何?」
程血衣回答道:「沒見過。」
十三郎無奈說道:「我是問他的人怎樣,比如做過什麼事。謀過那些謀,算過什麼人,幹過什麼缺德事......」
程血衣揮手說道:「不知道。」
「不知道?」
「嗯,不知道。」
「......」
足足楞了好一會兒,十三郎神情漸漸沉肅。
好歹曾具少主之身,程睿對那名程長老的情形居然一無所知。當年他性格狂悖或可理解。後來劇變矢志復仇,至今一百多年還是這句話......問題就大了。再說此次追緝,程血衣費盡心裏打探,僅知道程家出動一名劫修,余者皆無所察。
料敵不清。戰之大忌!
想了想,他把目光投 向李順,說道:「你應該知道一點。」
李順縮了縮肩膀,搖頭回答道:「降臨之後,因我親睹獸潮之戰,所以參加了那次訊問,遠遠看過程長老一眼。」
十三郎皺眉說道:「看一眼就嚇成這樣,他有三頭六臂,八隻眼睛、七張嘴?」
刻意調笑沒能帶來預想效果,李順連連搖頭,乾脆連話都不肯再說。
十三郎感覺無奈,說道:「他都問你什麼了?」
李順依舊搖頭。
十三郎真心無語,想不出什麼人能做到此種程度。訊問而已,又不是打仗廝殺威壓亂放,李順也算膽大心細,僅憑一眼把他嚇成這樣,估計金烏也不能。
「那位程長老,不會就沒說過話吧?」
「說過的。」
「呃,說過什麼?」
「長老說......」李順偷偷看一眼程睿,說道:「他說:老祖怕是弄錯了,血衣這孩子,命好啊。」
周圍一下子變得安靜。不提程睿的臉色有多難看,其餘人大眼瞪小眼,一忍再忍。
「哈!」小不點到底孩子心性,瞅着大伙兒的樣子沒忍住,笑了聲趕緊收斂,揚起道:「對不起啊。」
「沒事。」血衣殺者緊張抬手,似乎想去碰碰小不點的頭、送至半途面孔微抽,觸電般縮了回去。
「你最好......別挨着我。」
「為什麼?」小不點好奇追問。
「因為......」
「因為他害羞。」十三郎忽然插言。
「為什麼?」小不點一下子瞪大眼睛,越發追問不止。
「十三胡說的。」程睿趕緊辯解。
「爹爹從不胡說。」小不點嚴肅更正。
「......」此生從未如此難過,血衣狂魔手足無措,看着十三郎的目光兇狠且心虛,甚能看出幾分哀求。
「好了好了,血衣叔叔大家閨秀,別和他鬧。」
片刻緩衝。十三郎恢復平時模樣,笑吟吟繼續調侃道:「程長老的話沒錯呵,你命好。」
言罷轉頭不理程睿如何,十三郎上下打量李順,誠懇說道:「當着外人的面,那位程長老連老祖都敢評判。地位尊高,殺你當如砍瓜切菜。」
話不好聽但說的實在。李順感激頻頻點頭,鞠禮說道:「請先生指點一條活路,在下牢記在心。」
十三郎說道:「不用我指點,你攜大功勞回返,必定無事。」
李順四顧說道:「大功勞,在哪兒?」
十三郎說道:「私自出動追殺不成,楚胖子為求自保肯定編造謊言,你把真實情況帶回去。此為功勞之三。」
有三必有二,十三郎說道:「寶物升階,血衣破境,程氏宗族後繼有人,此為其二。」
「你說什麼?」程血衣瞠目質問。
「別插嘴。」
十三郎擺手不讓他打攪,繼續說道:「這兩條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你證明了程長老眼光非凡,正得歡心。」
李順茫然不知其所謂。
十三郎指指程血衣。
程血衣變色。錯步扭身疾轉倒退......一躲再躲。
「哇!」小不點表情驚嘆,心裏想看不出這位叔叔一身好武藝。身法靈動的很。
「你幹什麼呢?」十三郎好奇問着。
「你想幹什麼?」血衣殺者滿臉警惕。
十三郎說道:「我說你命好,程長老妙目通玄看出這點,李順出生入死證明這點,程長老因此慧眼識人,從此倚為臂膀。你說對不?」
看的是李順,問的是程睿。
程家親衛呆若木雞。血衣殺者憤憤無言,均不知該說什麼好。
十三郎說道:「我們都還有事情做,沒辦法好好招待。我看就這樣吧,一會兒你收拾一下上路。」
「等一下!」
李順突然叫起來,手指一方急急說道:「請教先生。您讓我一切如實回報,包不包括他?」
他?
他是四老闆。
不說不知道,提到大家發現,才這麼會兒功夫,那個肉胎居然變回人形,頭顱四肢皆已恢復,只是瘦了足足七八圈。
其外貌還是吃系蘇四,而不是如眾人預想的那樣。
「是不是不對勁兒?」血衣殺者聲音轉冷。
「這樣看來,會很快就結束啊。」
口中自語,十三郎朝周圍看了看,發覺星河進入四老闆身軀的速度明顯放緩減慢,心中把握更足。
轉頭對着李順,十三郎嚴肅說道:「四老闆的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
「我......」險些張口罵娘,李順暗想我擔心你個蘿蔔啊擔心。
「你走吧,馬上就走。」
十三郎連聲催促,臨了想到什麼,加上一句補充。
「啊對了,帶幾張靈符,將來有事好聯絡,另外替我、程睿、邵林還有四老闆轉告程長老,叫他也不要擔心。」
「聯絡?」
「是啊,保持聯絡,偶爾給我們送個信兒,泄點密什麼的。」
神情理所當然,十三郎抬手一指程血衣。
「這可是你家少主、未來族長、大長老、老祖,為他做點事情,沒意見吧?」
......
......
「李順這傢伙挺機靈,你們程家沒用好他,真的。」
李順走了,不得不走。走後十三郎默默沉吟,似在總結什麼。
「尤其四老闆這件事,別看他只是隨口一問,回去後可周旋的餘地卻大上很多,保命無虞。」
「愛死不死。」
程血衣心有怨言,懶得想四老闆也不管李順,只問十三郎有沒有在算計自己。
「剛剛說我們程家......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十三郎愕然說道:「什麼什麼意思?」
程血衣說道:「程家就程家,為什麼說『我們程家』,你是不是在計劃什麼,想在我頭上搞鬼?」
十三郎攤手說道:「不是你們程家,難道要說我們程家?」
血衣殺者臉色鐵青,說道:「我是問你,剛剛東一句西一言,亂七八糟到底在搞什麼鬼?」
十三郎說道:「你不明白?」
程血衣冷冷搖頭。
十三郎說道:「我也不明白。」
程血衣狠狠咬牙,旁邊小不點噗的一聲笑,連帶那個緊張至今不敢吭聲的侍女都綻開了顏。
十三郎也笑,笑容微苦同時有些得意,解釋道:「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想必那位嚇死人的程長老也搞不明白。」
程血衣神情微動。
「不能料敵在先,至少也要讓對方看不清我們,這就是我的目的了。這一仗我們打贏了,各方面看都比較圓滿,與此同時,現在是我們最最虛弱的時候......」
「謀以力為基,我們需要時間。」血衣殺者漸漸明悟。
「是啊!虛虛實實,實實虛虛,當初參與的人快死光了,齊守仁在界外,楚胖子人單勢孤,加上李順這個攪屎棍,再有靈寶進階,血衣歸宗,邵林堪破,這麼多變化,應該能給六族添點亂,從而變相穩住他們,不要惱羞成怒逼我們太緊......算了算了,隨他們怎麼想去。」
十三郎輕輕一嘆,再難遏制神色疲憊,懶懶揮手準備結束,神色忽為之一動。
恰好有聲音傳入耳鼓,聽着比十三郎更疲憊,且似乎隔着一層厚厚牆壁,含糊不清。
「添亂?拖時間?我在行啊!」
......
......(未完待續。。)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