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間之戰後第七天,金山屏障被攻破,獵妖使歡呼雀躍,以三座巨弩為箭頭,一直推進到山下。
戰後第八天,金山之上轟鳴不斷,堅硬似鐵的大地遍佈狼藉,時見人影狼狽而出,朝山後躲避。期間魔修不斷騷擾,均被獵妖使擊退。
第九天,轟擊了整整一天的獵妖使迎來最大的一次反擊,三名魔修大佬率領近兩百名魔修呼嘯而出,欲毀掉那三隻巨弩。
獵妖使予以堅決回擊,並嘗試將他們引入轂中,然魔修最終沒有上當,丟下十餘具殘屍後敗離。
第十天,將山頭轟出無數巨坑的獵妖使嘗試向山內推進,同樣遇到魔修極為堅決的抵抗,雙方付出不少死傷後,令主覺得時機未至,打算撤離後繼續圍困轟擊。
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生了意外,一名獵妖使被魔修重傷後成功逃離,帶回一個讓令主無法置信的消息,將金山之戰整個進程改變。
金山之上,變涼了!
……
……
之前的戰鬥中,獵妖使一直使用那種可隔絕毒火的靈力護罩,絲毫沒有察覺到金山有何變化。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令主幾乎以為自己聽錯,然而下一刻,他根本不需要派人驗證便得出結論,這個消息一定是真實的。
金山變涼了,不是一般的涼,而是從靈魂透出清涼。它的溫度依然如昨,其內包含的火毒卻無影無蹤。不知去了哪裏,或者被誰吞下。
許多難解之謎有了答案。因為金山變涼,魔修才能悍勇如斯;因為金山變涼,魔修才能及時回復實力;同樣因為金山變涼,魔修才會一直打着拖延的念頭,生生將戰事拉到今天。
一旦明白這些關節,令主的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判斷有誤,而是用似要噴火的目光死死盯住左宮鳴。
左宮鳴的表情很無辜,無奈的語氣說道:「斗轉大陣沒有任何問題。令主可以檢查。」
「不必了,本令豈有不信先生之理。」
令主用了好大的力氣才將目光收回來,淡淡吩咐道:「帶左先生下去休息,好好侍奉。」
侍奉有很多種解釋,可以伺候,可以監視,甚至可以是蹂躪;此時此刻。令主沒心思考慮該怎樣處置這名火系大拿,只能先將他關起來。
面對令主絲毫不假掩飾的惡意,左宮鳴顯得很坦然,朝令主拱手後隨「押解犯人」般的兩名修士準備離去,背後忽傳來令主冷漠的聲音。
「前些日子,左先生提議勸降魔修。還曾親自與一名魔族聖子對過話;本令想知道,你和他談過些什麼。」
「沒什麼,老朽與他做了一個約定。」左宮鳴坦然回答道。
令主微微皺眉,說道:「什麼約定?」
左宮鳴躬身為禮,說道:「老朽與之約定。若有機緣,彼此互助一次。」
聽了這番話。令主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直到有人從前方趕回稟報敵情,證實了之前那人的感受後,他才淡淡說道:「聽聞左先生精於天算之道,不知能否算出自己的命運。」
左宮鳴微微搖頭,說道:「命運如能算得出,怎麼能稱之為運?左某不過略有感應,想保得那人一命而已。」
令主想了想,說道:「本令一定滿足左先生之願。」
言罷,令主回過身朝周圍下令:「全軍出擊,屠盡所見魔修!」
那一刻,令主的臉色比遠方森林還要青翠,聲音卻好似萬古玄冰,冷到每個人骨頭裏。
……
……
妖獵森林地域廣闊,除去金山那一小片範圍,余者皆以蒼綠為主色調,大地好像蒙了一層厚厚的絨毯,泛出生機勃勃的氣息。無論山川還是絕崖,不管大湖還是河流,都是那張絨毯上的點綴,為其增添活力。
這裏的四季區分不甚明顯,時令不同,區別僅在於綠意厚薄與濃淡,斷沒有枯黃灰寂為主的時候。天空也格外清亮澄藍,偶遇風暴烏雲匯集,放晴後又是明媚萬里,少有彩雲斑駁。
江山如此多嬌,圖洺的心情卻好不起來,時間過去了一天又一天,別說三方援軍,連個人影都沒有見着。
越是等下去,圖洺的心情越是難以忍受,他不知道這樣的等待還要持續多久,也不知道三方來臨時魔修的命運將會如何;事實上,他連有沒有援軍都無法斷定,只能懷着希望與焦灼,在煎熬中等待。
等了這麼些日子,圖洺需要不停地在森林裏來回奔波,精神早已疲憊到極致;但他不敢停下來,依舊如掃把一樣來回橫掃,咬牙苦撐。
按照事先安排的路線,他需要負責千里寬範圍,一旦有人從這個區域經過,圖洺責無旁貸。不得已,他只好忍受着心裏的煩惡,催動所余不多的法力,在森林內馳騁。
今天
的氣息有些不同,太安靜,什麼都那麼安靜,鳥兒無叫妖獸不吼,連億億萬隱匿在森林裏的蟲兒都不肯發出聲音。
抬頭看了看,繁星點點,漆黑的天幕上妝點着無數顆寶石,閃爍出幾分迷離虛渺,仿佛要晃進圖洺的心裏。
「星星真多啊!」
恍惚中,圖洺覺得自己好似穿越了空間與距離,來到某個無盡之高遠出,靜靜地靠着蒼穹與天幕,俯瞰萬里人間。
心裏想到某個傳說,圖洺苦澀地笑了笑,暗想這麼多星星……哪一顆是我的?
不對!
腦海由混沌中清醒,圖洺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天上的星星,實在是太多了!
轟!
神智歸與識海的那一刻,萬千呼嘯聲撞入耳膜,圖洺愕然地等着眼睛看向遠方,身體僵硬直挺挺地從空中落下,竟連飛行都已經忘記。
天邊閃爍的哪裏是什麼星星,那是無數到呼嘯的彩虹,是無數道劍光,無數條飛舟,無數條分不出形狀與大小的飛行法器!
隨着聲音臨近,磅礴如山一樣的威壓轟然降臨,所過之處,飛鳥絕了形跡,走獸不敢哀鳴,蟲兒躲在大地,哪敢露出頭。
「我的……天!」
圖洺大張着嘴巴想要驚呼,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頭,結結巴巴咿咿呀呀,仿如初啟唇的嬰孩。
「援……援軍,是不是援軍,是不是援軍啊!」
視線被那一片壯闊到無法形容的景象所佔滿,圖洺老淚縱橫,不斷揮手大喊打叫,卻不知自己喊的什麼,叫的又是誰。
「有人!」
「是圖洺!」
兩道長虹當先而至,仿佛兩道破空而至的劍!鬼道臉上掛做焦慮,一把將圖洺快落地的身體撈起來,厲聲斷喝。
「蕭十三郎在哪裏?你可是牙木?」
一路席捲,三方聯軍沒有耽擱半點時間,更沒有繞過一點彎路,妖獵森林裏的空中霸主紛紛走避,別說金絲雕群,就連那些八級妖獸也躲得無影無蹤。
緊敢慢敢,眼看金山遙遙在望,鬼道的心情也緊張到極致。他不知道自己會看到什麼,也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會不會是噩耗,發現圖洺後,他與霞公主最先衝出來,連身後燕不離叫出對方名字都來不及聽到。
魔修在這裏,蕭十三郎在哪兒?難不成打探敵情有誤,被人抓了,或者是……
「少爺他……」
「他怎麼樣!」
「他沒事!前輩……您的手太緊了。」
「喔……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鬼道一顆心總算落了地,拎雞一樣把圖洺提到大隊之前,給幾名大佬報信。活了千多年,鬼道從未想過自己會對一名魔修如此「客套」,沒有一把掐死他。可憐圖洺好歹是一名魔宮使者,此時此刻突然見到如此陣容,心情之震撼複雜實難以形容,顧不得什麼身份也顧不得丟臉,搶地悲呼。
「諸位前輩,諸位靈域道友,你們……可算是來了啊!」
……
……
片刻之後,三方聯軍知道了金山、準確說是知曉了十天前金山上所發生的一切,均不禁倒吸一口寒氣,彼此相對無言。
挖掘兩千里地道,一手逼迫魔修死守,十五天之約定……究竟還有什麼事情是他不能做到?
「蕭十三郎呢?他在哪兒?」鬼道不關心魔修死活,只問自己想問。
「他在金山下面……裏面。」
「他在那兒做什麼?為什麼不在外面等?」霞公主沒搶到第一個,此時趕緊開口。
「他在……」圖洺哭喪着臉,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到底在做什麼?你倒是說啊!」霞公主快哭了。
「他在閉關!」
圖洺好似一個被人欺負的孩子,偏偏對着的還是別人家的三姑六婆八大舅,一肚子委屈沒地方傾訴。
「不知道咋回事,他和牙木聖子說要閉關數日,然後就沒消息了。」
「呃……」周圍千萬道白眼,另有幾千張呆滯的面孔。
「他這個人……真是的……」霞公主滿面通紅,小手使勁捏着衣角,恨不得從上面揪出某人一塊肉。
鬼道捻着鬍鬚頻頻點頭,讚嘆道:「嗯,時刻不忘刻苦修行,實為修士之表率,我輩之楷模,效仿之典範……」
「是你大爺!」圖洺在心裏怒吼。
「等等,十五天,今天是第幾天?」第一個清醒過來的是夜蓮,寒聲問道。
圖洺哀聲說道:「今天已經是第十三天,金山之上究竟如何,我實在說不出……」
「嘶!」眾人同時驚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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