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仿佛粘稠的液體,將賀一鳴全身包裹,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攤開雙手,灰白散盡,只有一枚顏色黯淡的藍色晶體。它拇指大小,其內有若隱若現的電流。
賀一鳴不知道這是什麼。
「該走了!」手臂被人使勁拽了拽,賀一鳴這才驚醒了過來。
抬眼處,他瞧見了葉修焦急的神色。
「快走!弗蘭沒死。」她說,「等他回來,想走都走不掉了。」
「弗蘭!」賀一鳴的眼中猛然閃現出了仇恨的火焰。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一個人。
他恨弗蘭!
他恨不能將弗蘭切成片,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將他的骨頭一點一點的碾碎。
但他更是明白,現在的他不是弗蘭的對手。
他的理智告訴他,他必須撤離。
但他的情感告訴他,他必須要讓弗蘭付出代價,哪怕他會粉身碎骨,哪怕會萬劫不復,也要讓弗蘭知道,他絕不會放過他!
賀一鳴緩緩站了起來。
他收起合成人葉蕊芯僅剩的那枚遺物,邁步朝着前方走去。
「你去哪?」葉修急聲問道。
「毀了這條船。」賀一鳴冷冷回道。
如今的他,確實殺不死弗蘭,但他要讓弗蘭知道,只要他賀一鳴活着,他一定會讓弗蘭後悔做出過那樣的事情。
他要讓弗蘭痛,要讓弗蘭悲,要將這世界上所有的痛苦都帶給弗蘭。
他要徹底摧毀這個自大而狂妄的傢伙。
首先,他會從這艘戰艦開始。
毀了弗蘭的尊嚴!
「你瘋了!」葉修急走了過來,一把拽住了賀一鳴。
賀一鳴瞧着葉修拽住他的那隻手,不知為什麼,心裏異常煩躁。
她和他本就不是一類人。
她是異類,是弗蘭的同胞,是和他賀一鳴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的族人。
伸手,輕輕推開了葉修的手,賀一鳴緩緩說道:「我很清醒。謝謝你的關心。」
葉修的神情明顯一愣。
「你——」葉修還未說話,就被賀一鳴伸手打斷了。
「什麼都不用說了。」賀一鳴說,「我很感謝你,真的。但是,這條船我是一定要毀掉的。他不僅僅是弗蘭現在最大的依仗,同時,也是我們能不能逃出去的關鍵。所以,我必須要毀了它。」
葉修搖頭,很是無奈。
「你知道這條船的佈局嗎?」她問。
「不知道。」賀一鳴搖頭。
「你知道這條船上的人員安排嗎?」葉修再問。
賀一鳴再次搖頭。
「你知道從這裏到逃生艙需要多長時間嗎?」葉修瞪着賀一鳴。
賀一鳴聳了聳肩。「我沒想過要從逃生艙走。」
「什麼?」葉修愣住了。
「你沒聽錯。」賀一鳴說道,「我會找到動力室,然後毀了它。」
葉修撫了撫額頭,半晌說不出話來。
賀一鳴有些奇怪。
「你想得太簡單了。」葉修說,「你知道這種規模的宇宙戰艦,動力系統一旦被毀,會引起什麼後果嗎?」
賀一鳴的眉頭微微一挑。他確實是不知道。
「會引起一場大爆炸。這艘飛船的動力採用的是暗物質。那東西一旦炸開,會造成空間坍塌,方圓百里之內,會變成一個黑洞。到時候,你想逃都逃不掉!」葉修說。
「有這麼嚴重?」賀一鳴很是驚訝。
「只有更嚴重,沒有最嚴重。你這種想法,簡直就是罔顧那個人的犧牲。你難道想要讓她白白為你赴死嗎?」葉修的話仿佛驚天霹靂,瞬間擊到了賀一鳴心頭的要害部位。
賀一鳴清醒了過來。
是啊,他剛才迷失在了仇恨當中,險些忘記了戰場上的最基本原則。
只有先保住性命,才能有機會反擊。
「呼!是我糊塗了。」賀一鳴長嘆了一口氣,真誠地說道,「謝謝!」
正說話間,遠處有腳步聲急速傳來。
「快走!弗蘭很強,如果他回來了,你我都走不掉。」葉修抓住賀一鳴的手,徑直朝着一側通道跑去。
他們才走不久,大批的守衛就涌了過來。
弗蘭也隨後回到了現場。
他一臉陰沉,臉上沒有了之前的得意之色。
一道焦黑的傷疤,清晰地出現在了他的左側手臂上。
弗蘭輕輕撫摸着焦黑的傷口,雙眼微微眯起,一道冷冽的殺氣從他眼中閃現。
「找出他們,殺了!」他冷冷地對眾守衛下令道。
守衛們應聲而散。
賀一鳴並不清楚弗蘭傷到什麼程度,但據他估計,那種程度的大爆炸,即便不死,也至少會受到重創。
「弗蘭比你想的要強得太多。」葉修卻否掉了賀一鳴的想法,「你不要以為弗蘭是簡單的人物。我和他戰鬥過,只一個回合,我就敗了。」
「什麼?」賀一鳴大驚。
葉修的戰鬥力是他見過的最強的一個,沒有之一,但就是這樣一個人物,在弗蘭的手裏竟然走不過一招,這太過可怕了。
想到之前直面弗蘭,數十槍無一湊效,賀一鳴更是心中生寒。
但他隨即又開始有所疑惑了起來。
「他那麼強,為什麼在爆炸後,他就不見了?」賀一鳴說,「他不可能真的是刀槍不入。總有弱點存在的。」
「或許吧。但現在我們要祈禱他不會出現在我們眼前。因為他如果來了,你我今天都會走不掉。」葉修急急地說道。
賀一鳴從葉修的話里,聽出了恐慌。
是的,葉修害怕了。賀一鳴可以清楚地感覺得到葉修是在害怕。
她害怕弗蘭。
「你怕他?」賀一鳴問道。
葉修回頭瞧了賀一鳴一眼,卻是否認道:「沒有。我只是不想讓你死在這。那個人,為了你,甘願犧牲自己,你總不想讓她白白犧牲吧。」
「顧左右而言他。」賀一鳴搖頭一笑。
眼前視野忽而一寬。
抬頭,賀一鳴看見了通道盡頭的艙室。
極目遠眺,視野範圍內,全部都是三角形的,四邊形的,還有許多不規則形狀的飛船。
從艙室入口處,一直延伸到了賀一鳴視野的極遠處。
它們坐落有致,排放得整整齊齊。
其中又以圓盤形狀的居多。
兩側的牆壁高聳而上,賀一鳴感覺這裏的高度足可以容納下一艘航空母艦。
湊近到最近的一艘飛船前,賀一鳴仔細瞧了瞧。這艘飛船的材料構造,是賀一鳴不認識的。
再看其他,同樣是如此。
唯有船身上的烏黑色塗料和賀一鳴見過的隱身材料極像。
「快!上船!」葉修回頭瞧了賀一鳴一眼,指了指距離他們不遠的一艘飛船。
那是一艘三角形狀的尖錐型戰鬥飛船。它通體烏黑,光線一照射到其上,就會出現莫名的扭曲現象。它的側面如今是開啟的狀態,一扇可以容納兩人同時進出的艙門大敞着,露出了飛船內里的走廊和通道。
賀一鳴緊走了進去,眼角餘光一掃,卻是見到了這艘飛船搭載的艦炮。
他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
嘴角微微一翹,一個念頭迅速閃過了他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