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起來,荀貞帳下現下最適合代表荀貞潛入長安,與朝中眾臣取得聯繫,護衛劉協周全者,非陳紀莫屬。可是陳紀一則老邁,體力不行;二來,潛赴長安的風險系數很大,荀貞亦是不能讓陳紀去冒此危險。而其餘的屬吏裏邊,戲志才、郭嘉兩人也很合適,但戲、郭二人乃荀貞的謀主,潛赴長安這等事,危險不提,若由他兩人去做,亦未免大材小用,牛刀宰雞。
荀貞所看之人,矮小瘦弱,貌不驚人,正是程嘉。
卻這程嘉雖然瘦小,膽氣十足,甚有戰國時縱橫家富貴險中求的做派,越是風險大、收益大,他越是敢做。聞得荀貞此言,竟是明知此往長安,系狼穴虎巢,一個弄不好便是人頭落地,然他怡然不懼,反躍躍欲試,半點遲延也無,慨然起身應諾,與荀貞說道:「明公放心,嘉之此往長安,必為明公與朝中諸公取得聯繫,護住天子周全!嘉就在長安,靜候明公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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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貞見他這般豪邁,一時不禁心中讚嘆,與帳中諸吏說道:「君昌身是膽也!」下到帳中,握住程嘉的手,說道,「君昌,卿往長安路上和到長安後的安全事宜,卿無須多慮,我會令典韋、許褚選我親兵虎士為你護從。你且先下去準備,備妥以後,再來見我,我另有事叮囑。」
程嘉下揖行禮,轉身出帳。
目送其背影離開,便是之前對他不滿的陳紀,這會兒的表情也是頗為讚賞。
……
程嘉回到自己住帳,令從僕收拾行裝,說了將赴長安此事。
他這從僕聽了,立時驚駭失色,說道:「大家,小人雖是奴輩,也知長安那裏李傕、郭汜現正猖獗,內鬥已久,其兩人之亂兵縱橫,大家若於此時往赴,豈不危險?大家糊塗,怎麼就接受了鎮東的這道命令!」
程嘉矮矮的身子站立,瞧着他的這個愛仆,嘆息說道:「我原先以為你雖為卑賤,然而與我卻是氣味相投,頗為看重於你。嗟乎,於今觀之,尊卑畢竟有別,下流難混上流!」
程嘉此仆與程嘉在某些方面的脾性還真是比較相像,甚至荀貞都知程嘉很愛其之此仆,也所以程嘉才會把他從冀州帶到徐州,又帶到昌邑,而下跟隨荀荀貞勤王長安,又還是把他帶在身邊。此仆聽了程嘉這話,嘟噥說道:「大家,小人是在擔心你會被李、郭諸賊所害!」
程嘉意態雄烈,說道:「豈不聞『不為五鼎食,當為五鼎烹』?此漢初大賢之語也。吾程嘉縱不才,豈可使其人獨專美於前哉!」對他的愛仆說道,「你若不怕,就跟我齊去長安,我帶你見識見識場面,你若怕了,便留在營中就是。」
他這愛仆受他這一激,厲聲叫道:「大家尚且不懼,小人卑賤之軀,何所懼也!願從大家共赴長安賊穴。」
程嘉拊掌笑道:「好,好,這才是吾程嘉之仆也。將軍在帳中等我,莫做耽擱,速做些收拾。」
其實也沒什麼收拾的,不過是帶幾件換洗的衣物,備些乾糧罷了。
收拾完妥,程嘉又來見荀貞。
荀貞趁這功夫,已然手書了書信幾封,將這些書信都交給程嘉,說道:「你到長安以後,別人先不要見,先想辦法,秘見元常,將我此數信盡數交與給他,他知道該怎麼辦。元常,我之鄉人也,我與他雖多年未見,然早年相交甚深,這回勤王救駕,亦是元常先給我來了密信一道。你見到元常,對他可以充分信任;他對朝中、李郭皆熟,萬事與他多做商議。」
程嘉應諾。
當天下午,程嘉即帶着他的愛仆和荀貞親自揀選出來,護送他的十餘虎士出營,沿官道向西,往長安去。荀貞選出的這十餘虎士
個個勇敢,並其帶隊之人是許褚之兄許定,無須多言。
行得半日,露宿一晚,翌日,眾人繼續前行。
又行至下午,入到湖縣地界,再朝行行,就是華陰縣了,迎面路上來了數人。
荀貞現兵入弘農郡,張濟、段煨率部狼狽西遁,逃入華陰,這場戰爭到目前為止,在荀貞不急着進攻華陰的情況下,雖算是暫告一個段落,又同時荀貞部的兵馬軍紀嚴肅,沒有什麼騷擾百姓之舉,可是一來,有張濟、段煨所部的敗兵才過;二來,不管怎麼說,而下也是處在戰時,故百姓肯定會驚慌害怕,因是程嘉自出弘農縣以來,路上甚少遇到行人,即使遇到,大多也是附近鄉里的百姓,然此時對面行來的這數人,儘管俱穿布衣,好像尋常鄉民打扮,其當先之人卻氣宇軒昂,隨行眾人亦俱虎背熊腰,一看就知,都不是凡夫俗子。
程嘉不由自主,連連落目與之。
程嘉看對面這數人起疑,對面這數人看程嘉眾人也是起疑。程嘉和其仆倒也罷了,護從他的那些荀貞的親兵虎士,個個壯健魁梧,有森然凜冽之氣溢出,亦是怎麼看都不是常人。
隨着東西相對而行的兩撥人馬距離接近,彼此間,皆是充滿警惕,互相都把手按到了佩刀之上,緊緊地盯着對方,不管是哪方誰人稍有異動,一場搏殺大概就會轉眼即起。
兩隊人馬一靠路北走,一靠路南行,越接近,雙方的步伐越慢,就在兩邊只剩數十步相碰之時,程嘉陡然開口,問道:「來者賊乎?」
對面所來這數人中,為首那個器宇不凡之人未有開口,後頭從者中一人出聲喝問道:「爾等何人?」
話音入耳,程嘉聽得清楚,這人所說是涼州口音,心頭頓緊,不用他吩咐,許定等虎士或前衛,或兩側擺開陣型,結就小陣,鐺啷啷抽刀在手,挽弓搭矢。對面數人唬了一跳,慌忙退後數步,也都分別摘取兵器,眼睜睜看着兩邊便要一場血斗展開,對面那為首之人神色微動,舉起手來,示意從者不要動手,復又上下打量程嘉,說道:「聞足下口音,可是冀州人?」
其實無論是剛才程嘉的問話,還是對面這撥人那從者適才的問話,以及此時這人的問話,他們說的都是洛陽官話,但程嘉也好,對面的這撥人也好,到底不是洛陽本地人,而且此前也沒有在洛陽長久地待過,因此說出來的洛陽官話,不免就會帶着他們各自濃重的地方口音。
程嘉不做回答,只是拽開擋到他身邊的愛仆,也細細打量此人,臉上顯出猜疑之色。
對面這器宇軒昂的為首之人,又開口說道:「敢問足下,可是冀州程君昌?」
程嘉訝然,問這人,說道:「足下何人?」
程嘉此語雖不是正面的答覆,但對面這人卻從程嘉的此句反問中,知道自己猜對了,神色放鬆下來,露出笑容,把手中的劍還回鞘里,上前兩步,下揖行禮,說道:「仆安定皇甫酈。」
安定郡,皇甫酈?
程嘉驀然想起一人,驚詫說道:「足下是故車騎將軍皇甫公從子的那個……?」
「皇甫公正是在下從父。」
此人的確就是皇甫嵩的從子皇甫酈。
然卻說了,皇甫酈為何會突然出現於此地?
原來那日皇甫酈說和李傕不成,反被李傕令宮使虎賁王昌捕拿,欲殺之,但王昌未殺,而將他放走後,皇甫酈就逃出了李傕營,然後於日前,他聞知了張濟等遣人來到長安向李傕、郭汜求援,知了荀貞兵馬已經殺入弘農郡此訊,荀貞討黃巾的時候,曾聽命於皇甫嵩,那時皇甫酈也在皇甫嵩軍
中,他兩人卻是故識,既有其從父是荀貞舊日長吏的關係,又有兩人勉強堪算同僚的經歷,於是他作出決定,從長安出來,來投荀貞,行路多天,今日遂乃至此。
又卻這皇甫酈與程嘉素不相識,他怎能猜出碰到的這人是程嘉?
這則是因為皇甫酈知鍾繇是荀貞的同鄉,與荀貞交情匪淺,因在從長安出來前,偷偷地見了鍾繇一面,鍾繇對他往投荀貞,當然非常贊成,為幫助他能夠順利見到荀貞,並順利地在荀貞帳下得到任用,就把荀貞帳下一些重要武將文臣的姓名、相貌和脾性都告訴了皇甫酈。鍾繇和程嘉也沒有見過面,可是程嘉作為荀貞最得力的說客之一,鍾繇自是知曉此人。
故是皇甫從程嘉那少見的外貌和冀州口音,大膽猜測,他很有可能就是程嘉。
結果被皇甫酈猜對。
聽得皇甫酈把自己為何身現此地的來龍去脈大略說了一遍,程嘉令許定等把兵器收起,邁步上前,與皇甫酈見禮。
兩人禮畢。
程嘉笑道:「大水沖了龍王廟,險些一家人不識一家人。虧得足下猜出了鄙人姓名,這才免了誤會。」
皇甫酈問道:「足下行色匆匆,敢問之,欲往何去?」
程嘉略作沉吟,想道:「既然他是來投將軍的,我卻無須瞞他;且他才從長安來,或能有助於我。」便回答皇甫酈,說道,「在下奉鎮東之令,前赴長安。」
皇甫酈本就疑心他是不是去長安的,聽了此話,證實了疑惑,就說道:「原來如此。」看了看程嘉身後的虎士們,問道,「不知足下此前去過長安沒有?可識與否?再往前走即是華陰,我才從華陰經過,過華陰時,張濟、段煨諸賊已然逃聚城中,又不知足下打算如何通過華陰?」
嚮導這事,荀貞豈會忽視?跟着程嘉的這些隨從中,除了許定等虎士外,便有一人是弘農縣的士人推薦給荀貞的,乃當地豪士,熟悉從弘農縣到長安的道路。
程嘉以此回答皇甫酈。
皇甫酈想了一想,說道:「仆剛從長安出、才過華陰縣,仆之此數幾從者不僅熟悉去往長安的路,亦知該如何繞過華陰縣城,並且並且對長安內外、李傕營壁內外現下的情形也都十分熟悉,要不這樣,仆將從者一人送與足下,叫他也給足下做個嚮導可好?」
這當然是再好不過,程嘉斷然不會拒絕,因痛快答允,向皇甫酈表示感謝,與皇甫酈說道:「鎮東現就在弘農縣,足下若是加快行速,至此明天,就能見到鎮東了。」
皇甫酈說道:「聖上盼鎮東勤王兵至盼得心急如焚,想早點見到鎮東的心情,也是如火如焚。」他亦急着見到荀貞,見天色尚早,還能多趕一段路,便於程嘉揖別,說道,「與君道上相遇,雖然久聞君之大名,思求多聆足下令音,然君負鎮東鈞令,仆亦身負侍郎鍾君之託,大事要緊,就不與足下多敘了。且待鎮東入得長安,誅殺諸賊,聖上脫險以後,再與君把酒言歡!」
皇甫酈的爽利舉止,甚合程嘉之意,程嘉還了一禮,笑道:「好!那就等鎮東兵到長安,救下天子,你我再把酒言歡!」
兩人匆匆一識,匆匆相別,遂於道上作別。
在許定、愛仆等的護從和弘農豪士及皇甫酈送給他的那個從者的引路下,程嘉繼續往長安趕赴;皇甫酈則帶着從者接着往弘農縣去。
……
次日下午,皇甫酈到了弘農縣,打聽得知荀貞沒在縣中,而是在縣南兵營,就徑往營外求見。
聞是皇甫酈忽至求見,荀貞非常歡喜,親自出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