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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澤是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來到和峴村的,那夜,他渾身被大雨澆得濕透,加上又趕了整整一天的路,力氣早已用盡,所以在泥濘的小道上摔倒並扭傷了腳脖子之後,便無論如何也爬不起身來。若不是遇上了夜歸的鄒民,他這條命還真有可能折在這條離村子只有不到半里地遠的小路上。
鄒民將這個看上去半死不活的年輕書生連拉帶扯得弄回家,又讓他婆子熬了一鍋姜水,趁熱讓李雲澤全部灌下肚子,這才從那張鐵青的臉上瞅出了一絲令人欣慰的紅暈來。
「小兄弟,你現在感覺如何了?身子可還冷着?」鄒敏在床沿坐下,目光里滿是關切。
李雲澤咧嘴笑笑,「今天若不是遇到大哥您,我恐怕就無法再到汴梁去了,我現在已無甚大礙,只是腳腕處還有些疼,方才摸着像是腫了起來,許是要在大哥這裏多打擾上幾日了。」
鄒民揮手,「不妨事,你儘管住便是,這裏就我和我那婆子小子三人,住着倒也方便。只是方才聽小兄弟的意思,你是要到趕往汴梁,不知千里迢迢到那京都做什麼去呀?」
李雲澤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瞞大哥,我連續三年都沒通過科舉,從小又因爹娘寵愛,不曾做過田間地頭的活計,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無法在家從事農務,這便想着到汴梁謀條生路,找個能養活自己的差事。」
鄒民搓手,面露崇敬之色,「原來小兄弟是讀書人啊,我方才一見你,就覺得你斯文有理,果然是沒有看錯。」
李雲澤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忙轉移話題道,「大哥,剛才遇到你時,見你神色慌張,心神不定,還說什麼此地不宜久留,便急匆匆將我帶到家裏來了,這到底所為何故啊?」
鄒民被他問得心神一晃,將手裏的湯碗忽地握緊了,俄頃,他垂下那顆花白的腦袋,細聲說道,「那裏是個古冢,大半夜的,總不適宜在那種地方流連......」
李雲澤恍然,「原來如此,我方才路過之時,看到一個黑影,還以為是間廢棄的屋子,原來竟是座古冢。只是不知這冢里埋着什麼人,規模竟是不小。」
聞言,鄒民的身子微微一動,沉默了半晌,忽然神色木然的站起,「小兄弟,你趕了一天的路,又被雨澆了個透濕,應該也乏了,還是早點安歇下吧。一會兒我讓我那婆子給你送點跌打膏藥過來,你敷在腳腕上,再歇個幾日應該就沒事了。」
語罷,他便站起身,急急的朝門外走去,獨留李雲澤一人在這間樸素卻又不失溫暖的廂房中,尷尬的坐於床上一動不動。他腦中反覆將剛才與鄒民的談話過了幾遍,可仍沒找出氣氛忽然冷下來的原因,正心神不寧之際,屋門卻又一次被推開了。
一個孩子趴在門縫中探頭探腦的朝裏面望,他看起來剛到始齔之年,稀疏的黃毛在頭頂挽成一個圓髻。
李雲澤和善的笑笑,伸手示意他過來,那孩子於是邁過門檻,一邊摳着鼻孔一邊沖李雲澤回了一個和他父親極其相似的憨厚的笑。
「你叫什麼名字?」李雲澤將他招呼到床邊,從包裹里翻出一塊點心塞到他手中。
「鄒小同。」孩子將點心塞到嘴巴里,掉了一床的渣子。
「有小同,就應該有大同啊。」李雲澤逗他。
孩子擦擦嘴角,「大同是我哥的名字,不過十年前他就......」他聳聳肩,做了個兩手一攤的動作。
看他如此沒心沒肺,李雲澤心裏卻並不訝異,十年前,他應該還未出生吧,既然從未見過這個「大哥」,自然是不會對一個陌生的人多生出一點情愫來。
「方才我在門外聽到公子和我爹說話了,您別責怪我爹,我大哥他就是在連蒂冢沒的,這麼多年來,誰也不敢在他面前提到那個地方。」他吃完點心,哼哼哧哧地吸溜着鼻涕,沖李雲澤解釋。
「你說,那個古冢還有名字?叫什麼連蒂冢?」李雲澤忽然來了興致。
「雙花擢秀,連蒂垂芳,村里教書的先生是這麼說的,他還說,這古冢裏面埋着兩個女人,她們本是表姊妹,在同一個戲班中唱戲,孰知時日久了,竟然人戲不分,彼此間生出了男女情誼,後來被班主發現,將兩人遣返回故土。她們怕不為世道所容,便在一個風高月黑之夜投河自盡。他人憐憫她們年紀輕輕便命喪河中,於是打撈出屍首,埋於村旁,並稱其為連蒂冢。」
李雲澤吃了一驚,「原來這古冢中埋着的兩個女人竟然有金蘭之誼?」說完,他忽覺不該在小孩子面前提及此等污穢之事,於是忙咳了幾聲,轉移了話題,「這連蒂冢與你哥哥又有何干係?難道那兩個女人死後不得安生,復又出來作惡不成?」
鄒小同抓抓沒幾根毛的頭頂,輕嘆一聲,「此事我從未聽爹娘說過,只是偶爾從他人處得知,我大哥在我這麼大的時候,有一日和同伴到連蒂冢附近玩耍,他們一群人繞着石碑瘋跑,跑着跑着,忽然發現那古冢旁邊多出了一個黑乎乎的洞,洞口雖不大,望下去卻看不到頭,可是明明前一天,那裏還只是一片光禿禿的硬石頭,沒有旁的東西。」
「於是幾個小孩兒便彼此玩笑,有說那是狐狸洞的,也有說那是黃大仙的洞穴,相互之間爭不出個結果來。到了最後,他們便打賭,說誰能爬到洞中去一探究竟,其他人就要給他當一個月的坐騎。我大哥在那幫小孩兒中年齡最大,自是不願意認輸的,再加上其他人圍在一旁起鬨,於是,他便只好硬着頭皮走到洞口,首當其衝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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