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薊王南下,赴巫山神女,雲夢之會。治粟左司馬張虎,並治粟右司馬陳生,獻良馬一匹。觀此白馬,「極其雄駿」,薊王讚許有加。言,白馬者,唯趙雲白龍,可與之並駕齊驅。見薊王甚是珍愛,張虎、陳生,喜不自禁。不料時荊州使者伊籍,卻言此馬眼下有淚槽,額邊生白點,名為「的盧」,騎則妨主。薊王聞之,一笑了之:人各有命,馬豈能妨。
薊王從容應對,天生雄主。伊籍,心生折服。此馬隨薊王歸國,豢養於樓桑老宅後院,家馬寺槽頭。
然此二馬,優劣實過於明顯。
百官面面相覷。便有藪東守樂隱,起身詢問:「兄弟二人,家馬令何以不均?」
言下之意,厚此薄彼。龐碩,身短頭大,其貌不揚。龐德驍勇雄壯,相貌堂堂。正如此二馬。高下立判。
蘇雙笑道:「樂公當知,二馬皆是千里駒,逸足電發,追不可及也。」
「哦?」樂隱將信將疑:「騧馬亦日行千里乎?」
「然也。」蘇雙答曰。
「謝家馬令告知。」樂隱這便稱謝落座。
「騧馬形陋,白馬槽淚,形貌參差,然皆千里駒。正如你兄弟二人。」薊王居高言道:「或言,的盧妨主,敢騎否?」
「有何不敢。」龐德再拜:「謝主公饋賜。」
《相馬經》曰:「的盧,馬白額入口至齒者,名曰榆雁,一名的盧。奴乘客死,主乘棄市,凶馬也。」《馬政論》曰:「顙上有白毛謂之的盧。」又曰:「上有旋毛及白毛者,謂之的吻,凶。」
龐德本欲擇騧馬,聞白馬妨主,遂擇的盧。兄長龐碩得騧馬。如此,皆大歡喜。家馬令私謂龐碩,騧馬形陋,乃因爭槽所致。只需好生飼養,雄駿不下的盧。
龐碩深謝。
《世說新語·容止》:「魏武將見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遠國,使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頭。既畢,令間諜問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頭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聞之,追殺此使。」
謂「人不可貌相也」。
稍後,張遼入殿覲見。
「拜見主公。」
「文遠免禮。」薊王如沐春風:「賜座。」
「謝主公。」張遼稱謝落座。
「家馬令,文遠當乘何馬?」薊王笑問。
「稟主公,當是驚帆。」槽頭奇駿,蘇雙如數家珍。
「且牽來一觀。」薊王笑道。世人皆知,家馬令蘇雙,與劉備自幼相識。共號「四友」。執掌家馬寺,十年如一日。兢兢業業,繁衍千里神駒。功不可沒。今借演武決勝,將槽頭千里奇駿,賞賜國之上將。亦為彰家馬寺之功也。
少頃,便又有一匹白馬,被牽入殿中。從頭至尾,長一丈;從蹄至項,高八尺。追風絕地,飛翻奔霄。必是龍馬之屬。
「謂驚帆者,言其馳驟如烈風之舉帆疾也。」蘇雙言道。乃出河套馬種。通體雪白,蹄生驄斑。耐力驚人,速度飛快。奔騰如行雲流水,譬如白帆順流,一日千里。天下名馬者也。
張遼大喜下拜:「謝主公賜馬。」
薊國坐擁水陸之便,內外絲路,四海豪商齊聚。樓桑老宅立家馬寺,專為薊王養馬。天下皆知。正如北匈奴,三匹大宛天馬,家馬寺億錢購入。謂價高者得。名馬齊聚北國,亦是物極其用也。
同為決賽諸將,薊王又豈厚此薄彼。知許定亦無駃(快)馬,遂命家馬令代為擇選,送入營中。
家馬令蘇雙,自當奉命行事。
此馬,名喚灰影。乃是一匹淺灰色千里西極馬。風馳電掣,譬如朝霧飛掠。故名之。
送馬入營。補足馬力之短。許定焉能不大喜。
薊王此舉,自有深意。
如此一來,決賽十將,皆乘千里馬。勢均力敵,當可放手一搏。
所賜千里馬,皆經家馬寺,馴養純熟。配鞍可乘,無需另行馴服。誠然,若要人馬合一,需假以時日。
三戰,張郃、馬超,對許定,許褚。四戰,龐碩、龐德,對張遼、華雄。趙雲、陳到輪空。
演武器十五,究竟何物。眾皆拭目。
待張遼牽馬回營。華雄亦喜。畢竟同為一組。補足馬力短板,可立不敗之地也。明日毋需出戰,應薊王三弟之邀,二人洗漱更衣,赴天街之約。
推門視之,趙雲、陳到亦在。
張飛所乘烏騅,與黃駥、赤菟、白龍,共號神駒。勝過千里馬。先前,國人多有不知。千里奇駿之上,竟還有神馬龍駒。畢竟耳聽為虛。待趙雲與許褚一戰。眾人這才眼見為實。
眼看千里騤嘯馬,直撞肋下。白龍馬,揚蹄躲避。趙雲居高臨下,升龍一擊。人馬合一,心有靈犀。高手對決,毫釐之間。所謂「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受趙雲居高下擊,許褚馬失前蹄,亦在情理之中。
先前,白龍罹患眼疾。朦朧透光,不能辨物。風馳電掣,皆受趙雲所驅。時南陽為群盜所據,遍地盜坑,崎嶇難行。趙雲往來馳騁,如履平地。馬亦通人性。若無絕對信賴,豈能如此傳神。
今趙雲腿傷,白龍眼疾,皆痊癒。試想。長坂坡時,人馬皆未盡全力,卻能克盡全功。今非昔比,自當如有神助。獅子搏兔,亦用全力。薊王南下身毒,除率中壘白毦,又帶足牙門八將。不知身毒可有豪傑,能當之。何況還有二謀主,「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一回生,二回熟。
與會眾人,皆是國之上將。意氣相投,相交莫逆。
「雖勝一場,牙門將得。足可慶賀。」張飛舉杯言道:「且滿飲此杯。」
「請。」眾皆舉杯,一飲而盡。
杯中松泉釀,正是薊王宮中窖藏。
甘冽醇美,精神一振。
張飛落杯言道:「大哥已見過貴霜國使。兩國相約,結兄弟之盟。又令北匈奴,舉族西遷,亂入安息。行合縱連橫,遠交近攻。不出三月,當兵發隴右。」
「開疆闢土,我輩之幸也。」張遼喜道。遙想當年,為郡中小吏。奉命入輔漢將軍大營,不由分說,被張飛灌醉。醒來已入大營,伴駕西征,身當要職。
人生境遇,雲泥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