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鄭,離宮。
史侯專開朝議。
謂「君師合一,政教一體」。國師張魯,驃騎大將軍張濟,尚書令閻圃,並四征將軍李傕、郭汜、樊稠、楊定,悉數在列。
西涼諸將,因禍得福。官秩俱升一等。尤其驃騎大將軍位,甄都董重,求之而不可。漢中張濟卻唾手得之。不費吹灰之力。果然「時也,命也」。
張濟統兵列陣,居西涼諸將之首。其侄張繡,弓馬嫻熟,武技冠絕漢中。被薊人評入五鳳之列。其妹張姜子,今為薊王宮美人。受薊王寵溺。先前,張濟曾會賓客大宴,遍示北國家書。薊王以「元舅」相稱。坐實王家貴戚。元舅、外舅,皆是外戚。若以此論,國師張魯乃薊王假子,張濟當面,需稱晚輩。
王允既可拜太師。張魯可尊國師。張濟焉有不稱大將軍之理。
若論品秩高低。驃騎大將軍,比輔漢大將軍,尤顯名重。只因其前身。驃騎將軍位,遠超輔漢將軍位。
然「一家不說二話」。便有些許參差,又有何謂。
時至今日,天下皆以為。天子大位,薊王不欲,則各為其主。薊王即位,如王允、張濟,心向何人,何必多言。
只需薊王,詔告天下。王允、張濟,必挾天子禪位。
至於江東合肥侯。應有盡有袁本初,別無二處袁公路,究竟心向何人,猶未可知也。
正因心存此念。進退有據,前後無憂。故李傕、郭汜、樊稠、楊定等,西涼諸將,即來則安,甘為史侯效命。只需在三分天下,叔侄相爭中,善保有用之身。待天時有變,再立從龍大功也。
首當其衝。天時、地利、人和,三才未能齊聚前。斷不可為叔侄所滅。
此,便是張濟等人,約定俗成,心照不宣。
董侯年幼,別無心機。史侯、合肥侯,焉能不知。然大敵當前,唯求同存異。只需薊王為純臣,不欲發丘篡位。王允、張濟,自不會生二心。
天馬行空,悠悠回神。史侯吐氣開聲:「劉鎮西,命巴郡嚴顏,率三千叟兵,出牂牁道,屯兵交州境。蔡瑁、張允,同日率荊州水軍,攻拔袁術水砦。雖說『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然猛虎反噬,不可不防。為今之計,該當何為?」
畢竟漢家天子,正義化身。縱刀斧加身,而面色不改。史侯日夜驚懼,引火上身。然此時卻氣勢不減分毫。
國師張魯先言:「回稟陛下,先前道中小兒歌:『益州分野天子氣,三分天下應二劉。』臣夜觀星象,窺得天機。『二劉』乃指『叔侄』也。」
史侯欣然點頭:「朕與勃海王(董侯),兄弟也。」
「陛下與董侯,皆為先帝血嗣,自是一家。」驃騎大將軍張濟,亦持芴進言。
將殿中群臣,紛紛附和。
史侯瞭然於胸:「尚書令。」
「臣在。」尚書令閻圃,乃漢中智囊。其才智足可與江東尚書令劉巴,相提並論。
「『三分天下應二劉』乎?」
「臣,附議。」閻圃持芴跽奏。
「為除二袁之禍,朕當做何為。」
「臣,竊以為,可與甄都結好。兄弟勠力,共御外侮。」
閻圃進言,正中下懷。史侯展顏一笑:「何人為使?」
「臣,願往。」
群臣聞聲觀望,乃是光祿勛李歷。
李歷,字季子。南鄭人,司空李郃從子,名臣李固從弟。清白有節,博學,好方術,廣交遊,與鄭玄、陳紀等相善。史侯入漢中,先拜南鄭令,無為以治。今官至光祿勛,位列九卿之一。
國師張魯,掐指一算:「光祿勛此去,『應天所相,不可與爭』也。」
「卿為正使。益州別駕張松佐之。」史侯趁熱打鐵。
「喏。」李歷欣然領命。
兄弟結盟,迫在眉睫。長幼有序。史侯為兄,理應先行。
南鄭客舍。
張松、彭羕,齊來與蒯良相見。
「事,成矣。」張松喜形於色。
蒯良言道:「奉將軍之命,當與二位同行。」此去甄都,順下漢水,先入襄陽。劉鎮南,自當盡地主之誼。
「妙極。」張松撫掌而笑。
見大勢已定,又無旁人。彭羕遂耳語相問:「敢問子柔,此連環計,究竟出自何人。」
「哦?」蒯良不置可否:「永年,何有此問。」
「非我小覷。此計,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非我輩,所能及也。」以己度人,彭羕有感而發。
見張松亦含笑不語。蒯良這便瞭然。亦附耳言道:「永年既早知,何必多此一問。」
「嘶——」電光石火,灌頂醍醐。張松並彭羕,皆倒吸一口涼氣。
稍後長吁短嘆,心有戚戚焉。
綿竹都亭。
鎮西將軍府長史張肅,為荊州別駕蒯越餞行。
蒯良、蒯越此行,必天下揚名。兄弟結盟,諸劉合縱。巴蜀並關東,合力已抗江東之勢成。先前天下三分,各自為戰。今,諸劉戰二袁、斗曹呂。「漢室宗親」與「異姓群雄」之爭,初見端倪。
非劉不王,非功不侯。
薊王雖遠征在外。然天下並未分崩。
目送蒯越車駕遠去,張肅徐徐直立。一時山青水綠,春風洋溢。
淮南壽春,車騎將軍府。
「劉景升,燒我水砦,殺我士卒。『是可忍,孰不可忍』。天子卻命我,陳兵不動。」得合肥侯敕令,袁術面色,陰晴不定:「何解?」
長史楊弘答曰:「卑下,竊以為。二劉齊攻,癬疥之疾;兄弟同盟,心腹大害。」
「『三分天下應二劉』。」袁術一語中的。若無史侯並董侯默許。益州劉焉,並荊州劉表,豈能同日興兵,攻略江東。
「將軍,明見。」楊弘再拜。
「若二侯同盟,當作何解?」袁術又問。
別駕韓胤答曰:「當如天子詔命,陳兵不動,從壁上觀。」
「也罷。」袁術一聲冷笑:「焉、表二人,桀逆放恣,所為不軌,郊祭天地,擬儀社稷;私造輿服,圖竊神器。昏僭惡極,罪不容誅。自以為宗室,應代漢之箴(代漢者,宗王也)。我,必盡誅之!」
「將軍天威。」群僚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