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容城,帝家所在,荒聖秘境中樞之地。
城外西方緊鄰山脈處,有一片柳林,枝頭剛剛泛出嫩綠,使人雖是感到春寒料峭,卻已有萬物復甦之象。
走進深處,有一院落。
院落門前左右兩座石壇中各豎有一根兩丈來高的旗杆,杆頂青旗飄揚。
右首旗上金色絲線繡着一輪烈日,烈日中央有一俊鳥,名金烏,生有三足,展開雙翼氣勢煌煌。旗子隨風招展,更顯得金烏栩栩如生,仿佛要力展雙翅,翱翔天地一般。
此乃帝家族徽,名為浴陽金烏。
另外一邊左首旗上繡着「真武化龍」四個大字。銀鈎鐵劃,剛勁非凡。
院內練武場中,黎明時分的薄霧還未散去,外府子弟就已經開始了每天的晨練。
「誦六聖歌!」一聲高喝響徹了整個練武場,只見一中年男子立在校場中央,虎背熊腰、氣雄力壯,身穿一身黑色勁裝,腰板筆挺,更顯出一股英悍之氣,仔細一看,中年男子身後竟沒有影子。
「天地初,生六靈。分聖位,奪造化,稱六聖。」
「視為晝,眠為夜,首聖銜燭定乾坤。」
「生四象,化萬獸,太陰總攝萬千妖。」
「泥造人,賜三生,媧皇執掌輪迴劫。」
「辟大荒,拓疆域,荒聖執劍鎮太虛。」
「度生死,生功德,佛聖燃燈明萬界。」
「明禮樂,傳萬法,天尊道德治萬疆。」
一群少年少女,約莫數百人,正站在練武場中央齊齊朗誦。
他們個個中氣十足,一字一句鏗鏘有力。中年男子不斷的在場中巡視,炯炯有神的眼眸不斷掃過每個人,目光似劍。
「紫氣鍛身之道,起!」中年男子一邊踱步,一邊喝道:「太陽初升之時,便是陰陽交替之刻,沐浴朝霞,充盈自身。雖不能修為日進千里,但是用這種方法打下的基礎,對你們往後的修煉也是有着莫大的好處。」
」你們能來到這裏,是因為帝家看中你們的資質,讓你們有機會在這秩序之地修煉自身。一年後的今天,外族大比前二十名,將會獲得次級融血丹來提升血脈。餘下的人將被淘汰,重回亂序之地。你們可明白?」
帝家,乃是荒聖帝俊的血脈後裔。
相傳上古之時,太虛之力不斷侵蝕天地,帝俊執劍來到天地邊界,以自身神魂為陣眼,血肉為陣法,身化結界,鎮壓太虛。
故天地感恩,賜帝俊後人血脈之力。如今帝俊後人可激發自身血脈,短時間內大幅提升自身實力,故帝家又叫聖血帝家。
血脈是生的聚合,世間因血而有靈。這是帝家祖訓中的第一句。
「是!明白!」少年少女大聲回應,手上拳法不停、呼嘯生風。一招一式,動靜開合間,竟有淡淡紫氣環繞其身,隨拳風而動。迎霞鍛體,仿佛整個身體都在吐納一般,這便是紫氣鍛體之道的奧妙。
為何要鍛體。
因萬物皆有魂魄,而肉身乃是承載靈魂的扁舟,世間生靈皆先煉體,待得肉體圓滿之時,再修魂魄,魂魄畢具,逆天改命,飛升成仙!
這個世界,以魂為尊。
不過此刻,在遠處草叢裏,竟有一少年俯身躲在其中,運起捕獵所用的龜息之法,偷偷的看着他們。
少年約莫十五六歲,長相也沒什麼特別,一頭短髮,漆黑的眼眸,五官不大不小,正正好好,看上去和普通的村戶少年沒多大區別,還透着些純樸與厚道。
他此時身着灰綠色的衣服,腰腹部裹着獸皮,背挎自製獵弓、幾壺箭矢,儼然是一幅剛打完獵的獵戶裝束。
「從小跟着父親打獵,倒是練就了如此聽力與視力。秩序、亂序之地,不知何為秩序,何為亂序。難道秘境之外的世界,長幼無序,尊卑無別才叫亂序。」少年神情微動思索着。「我天生經脈淤積,鍛體已是我的極限,難道這輩子就只能庸庸碌碌當個獵戶麼。」
太陽漸漸升起,黎明已過。
「停!」中年男子的一聲高喝打斷了獵戶少年的思索。場上所有少年少女,也都各自停下了動作,比肩而立,聆聽中年男子訓話。
「人境四重,已骨高肉滿為初,正立無影為極。而在這之上擺脫肉身束縛,吸納天地靈氣更可踏入那煉魂七重之境。」
「你們能有幸被帝家選中,那背景必定不弱,人境第一重骨高肉滿早已達到。現在,我便傳授你們第二重,五臟已成之境的修煉之法!」
「人境四重,煉魂七重!五臟已成的修煉之法!」獵戶少年聽到這些,早已將剛剛的思索拋到了腦後,仔細聆聽。
正當少年聽的如痴如醉之時,突然一飛石破空而來,頓時被擊中頭部,鮮血直流。
「哈哈!墨塵,你這野種竟然在偷聽帝家武學!」
循聲望去,三名少年站在遠處,輕蔑的看着墨塵,為首那錦衣少年笑道:「偷學帝家武學,輕則打斷手腳,重則放逐邊境,我看你是不是活膩了。」神情中對剛剛飛石一事,竟自鳴得意。
「我倒是忘了,你本就是一低賤之人,你那瘸子父親墨鴻,沒了左手,又被放逐。你母親嫌棄你、不要你,把你丟在深山。那看來只有上報外府,打斷你的手腳了,哈哈。」
「不許侮辱我父親!」墨塵一聲怒吼,當即撿起了落在身側的石塊,直朝少年面門擲了出去。
墨塵家境貧寒,從小便開始了捕獵野獸的生活,而長期使用弓箭、飛石,雖不能像那些人境高手一樣。但這一擲,怕是要砸的那少年頭破血流。
「住手!」一聲大喝聲從遠處傳來。見一瘸子,一張長方臉,臉上皺紋橫生。身穿灰色布袍,已微有破爛,卻洗得乾乾淨淨。右手拄着一隻破舊木製拐杖,左手的地方空空如也,只餘一只袖管隨風飄蕩。
眼看石子即將砸中錦衣少年頭部,瘸子竟以拐杖替代右腳為中心、左腳劃半圓,踏空而起,空中旋身。橫空一掠,瞬至眼前,宛如凌空虛渡。右手拐杖往下一劈,直接將石子砸如土中。
浮光掠影步!
這起手一勢,錦衣少年不認得,可是墨塵卻才剛見過,竟是紫氣鍛身之道中的一式。
雖沒有了那繞身靈動的淡淡紫氣,但這一系列動作,以墨塵的眼力,絕不會認錯。
「父親!你怎麼在這。」墨塵驚叫道。
「跟我回去!」墨鴻火氣直冒,連說出來的話也不似以往。帶着三分怒氣,七分不爭。
「可是父親……」還未等墨塵說完,墨鴻左邊袖管一甩,纏繞住了墨塵的右手,硬是將他拉了回去。「此地不是我們應該待的地方,跟我回去!」
此時那一旁的錦衣少年雖逃過了飛石之險,但心中卻憤恨不已,指着墨塵父子,嘴上不斷的叫囂:「混賬!你們這些下賤之人!我定要去上報外府,取你們狗命!」
而此刻練武場上的黑衣中年男子,斜眼往墨塵處瞧了一瞧,便又不在理會。但神情中卻有着一絲擔憂之色。
墨塵紅着眼睛不甘道:「父親!難道我們只能忍氣吞聲嗎,就因為我們天生比這些人低賤嗎!為什麼父親你會被放逐!為什麼!」
墨鴻拉着墨塵,拄着拐杖快速往前走去,並低聲道「不要問這些......你只要記住我們是被放逐之人就夠了,這裏不是我們能來的。我們先回去,其他事情之後再議。」
「我不服!從小我就沒有見過母親,他們都說我是被遺棄的。無論我怎麼努力去接觸其他人,他們都因為我是被放逐之人的孩子,而懼怕我、厭惡我、他們都叫我野種。」
「為什麼!為什麼父親你會被放逐,母親到底在哪!」墨塵緊抓着墨鴻的衣服,嚎啕大哭不止,積鬱在心中太多的悲憤,只有用眼淚和嘶吼宣揚發泄出來。
此時他奮力一拽,沒想竟被他掙脫了袖管。當即朝旁邊山林中沖了進去。
「塵兒!」墨鴻驚叫道:「不能去那裏!那裏萬萬不能去啊!」但是此時墨塵哪兒聽的進去。轉眼間,已然消失在了深林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