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大千世界不屬於洪荒嗎?」
「屬,也不屬,這便看你如何去論證了。大多數大千世界原本乃洪荒的一部分,龍鳳初劫時,龍鳳麒麟大戰,那時天道不全、難以護持洪荒,洪荒無盡大地被諸多高手硬生生的打碎。許多破碎的洪荒陸地浮沉於混沌之中,其上也蘊有無數生靈,故自成一界,為大千世界。」
玉鼎說到這裏停頓了下,目光中似乎滿是緬懷,道:「為師當年尚未脫離舊身,也被龍鳳劫難波及,漂流於混沌之中……」
楊戩在旁認真聽着,看師父眼中流露出滄桑的目光,頓時不敢多嘴插話。
玉鼎帶着他飛過無盡海水,越過天涯海角,而後玉鼎撐起一道金色屏障,帶着楊戩穿梭於虛空之中。
飛行不知多久,或許只是楊戩一個晃神,虛空便到了盡頭,沖入了一片灰濛濛的霧氣。
混沌。
楊戩再回頭看,只能看到有模糊的五彩光斑在霧氣後,洪荒大地已經隱於混沌,再無法尋到了。
那道金光撐起混沌,玉鼎帶着他飛行十分輕鬆,顯然道行深厚,或許並非大羅金仙這般簡單。
「師父,如果你不去接我,那我該怎麼回來?」
「你看那,」玉鼎抬手一點,一道金光劈開重重灰霧,顯出了一處青光瀰漫的光幕。
光幕包裹出了一個看不到盡頭的隧道,貫穿混沌海中,不知通往何處。
混沌之中不辯八方、不知前後、乾坤無序,憑楊戩的修為,自然無法分辨那通道究竟是在何處。或許眼見只有百丈遠,實則有千百萬里。
「那是一條朝聖之路,乃遠古龍族大能所鑄,為龍族洗刷了少許罪孽,」玉鼎真人溫聲說着。
所為朝聖,其實就是字面的意思——朝見聖人。
六位聖人皆在洪荒留有道場,雖尋常修士無緣得見,卻有聖人之威留存於這片天地,更有自古而今數不清的大能、先天生靈,留下的道之烙印。
故此,五部洲雖是天道監管最嚴的區域,卻也是法則、道則最為完善的區域,但凡生靈,皆有向道之心。
三千大世界雖和如今的洪荒五部洲同源,但比起洪荒大地,就有了些許先天不足。
大概最繁盛的大千世界,也比不過五部洲中最貧瘠的西牛賀州吧。
沒辦法,天地大勢凝聚在洪荒五部洲,這裏有天庭、地府、三十三重天,四洲、四海、鼎盛人世間,毫無疑問是大世中心。
雖,此時已經不復上古巫妖共興時那般——金仙遍地走、大羅多如狗;
但在天地間行走,隨便碰上個長生金仙,也並非什麼稀罕事。
大能隱於山水,靈藥遍地、四海奇珍,一則則傳說,一處處古蹟,機緣隨處可尋,天地間似乎還迴蕩着鴻蒙開闢後大道之音……
對於修士而言,洪荒五部洲有太多妙處、好處,自然就是三千世界中所有修道者心中嚮往的聖地。
然而,大羅金仙才能在混沌中穿梭,尋常修士該如何度過混沌海的阻隔?
兩個辦法,朝聖古路與遠古傳送法陣。
遠古傳送法陣暫且不提,這條朝聖之路,貫穿三千大世界,連接許多繁盛的小世界,最後通往了洪荒之地。
「據傳,這條路乃是百條大羅境界的戰龍龍骨鑄造而成,又以祖龍的一塊龍骨鎮壓,龍族子弟大多會在其中走一遭,有天大的好處。其他種族的修士只要成仙,也可走上這條路,前往洪荒。」
玉鼎話語一頓,輕輕嘆了口氣。
楊戩有些莫名所以,小聲問:「師父,怎麼了?」
「為師送你去的那片大世界,只因當年一場遠古大能的爭鬥,導致本源虧損,道源潰散,天地靈氣緩慢流逝。前幾日為師尋到那裏時,發現那片天地成仙者竟不過數人,唉。」
楊戩嘴一張,剛想說『師父你別把咱往火爐子裏扔啊』,卻又想起自己是修八九玄功的,外部環境對自己影響不大。
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玉鼎又感慨了一聲:「須知在上古時,只有成仙之後才有資格稱作修士。如今,凡人說一句修行,就可自稱修士。」
楊戩眨眨眼,這話他也不知道怎麼接,唯有老實聽着。
那條朝聖之路各條支路與主路都是互通的,並不一定用以前來洪荒,各大世界往來也可通過這條朝聖之路。
楊戩隱隱能看到其中有人影,化作流光飛逝。
不過玉鼎真人帶着他,若是去走那朝聖之路,這便是落了身份、貶了名頭。
憑玉鼎的神通,在混沌海中遨遊,自比在朝聖之路中飛行的生靈,快了不知多少倍。
混沌無邊無際,不知有何而生,也不知其為何混沌不明。混沌之中的道,是無序的,也是雜亂的,但卻能夠更接近道的本源,大羅金仙通常都會在混沌中開闢一處所在,用以閉關參悟。
洪荒天地,便是從混沌中孕育而生,漂浮於混沌之海,只知其始,不知其終……
玉鼎帶着楊戩飛了差不多有三日的光影,期間一直在解答楊戩關於修道的問題。
從玉鼎對八九玄功的了解來看,楊戩覺得師父應該是練過八九玄功的,可仔細感受,又感覺不到師父身上那種八九玄功獨有的氣息,這讓楊戩有些納悶。
終於,這次旅途即將到達終點時,楊戩小聲問:「師父……八九玄功,您修行了嗎?」
「修過,又廢掉了。」玉鼎眼中有些黯然。
楊戩滿是驚訝,玉鼎卻摸着他的腦袋,緩緩道出了實情……
「為師當年花費了三萬年心血,將這門玄功修行到了第七重境界巔峰,」玉鼎眼中略微有些懷念,懷念那種舉手投足可鎮壓金仙的力量感。
「那為什麼又……廢掉了……」
玉鼎安然笑着,「只因為師半路修行,本就有自身之道,八九玄功十分霸道,在那時竟要磨滅為師自身之道。兩相取捨,為師唯有將玄功化去了。」
楊戩恍然大悟,但隨之對玉鼎真人更加敬佩。
修行是一個難事,化掉玄功更是一個難事,而且師父能做出取捨,這也是不易之事。
若是換了他,捫心自問,說不定會咬牙嘗試雙法同修。
不得不說,玉鼎師父當得起『穩』這一字的讚揚。
「師父,那我還要修三生碧落訣嗎?」楊戩憂心的問。
「其他法雖不可修,但三生碧落訣卻可無恙,」玉鼎道,「三生碧落訣乃是修元神之法,此法講求的是元神與肉身的剝離,互不影響。當年老師推演過,唯有此二法可同時修行,威力非凡。」
楊戩撓頭問了句:「如果聖人師祖都覺得這二法威力非凡,師父為什麼不重新修它們呢?」
「傻徒兒!」玉鼎抬手在楊戩後腦敲了兩下,「有什麼玄法能比得上自身之道更貼合自己?旁人之道,就算是盤古大神之道,也終究並非我所悟,對為師而言便是落了下乘。待你修行到八重境界巔峰時,若能邁出自己的道,那才是驚天動地的一步!」
楊戩似懂非懂,咧嘴笑了幾聲。
前方灰色的迷霧漸漸稀薄,他們行進的方向並未變化,瞬息間又闖入了一處虛空。
這次,玉鼎真人飛的稍微慢了一些,這片黑暗虛空並未一閃而過。
楊戩看到了,在虛空中沉浮的那塊陸地,此時離着不知多遠,那陸地看起來如同沙盤一般……
略微有些失望,這還是『天圓地方』之所在,而非星辰,不然,楊戩還以為自己有機會能回老家看看。
算了,這個先不想了。
玉鼎帶着他繼續前飛,那沙盤也急速放大。
其上山嶽數之不清,若萬千大龍匍匐於地;
江河奔騰蛛網般分佈着,像是大地之上的血管脈絡;
平原之上人煙鼎沸,大城如星盤,生靈血氣瀰漫,氣雲恢弘。
只是……
這片陸地雖繁茂,卻感覺不到多少天地靈氣存在,隨着距離拉近,他們朝着一處平原附近的山脈落去,山脈之上也沒什麼仙家氣息,只有幾個村落,幾處古廟。
玉鼎的話語也帶着些許落寞,「便是這裏了。」
楊戩那雙黑寶石般的大眼眨了又眨,最後也只能看向師父。
雖說八九玄功對天地環境需求沒那麼大,可若是這片天地間都沒有靈氣存在,他拿什麼淬鍊己身?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