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瑩放下手機暗暗地想他到底什麼意思,是在開玩笑,還是用這種近乎開玩笑的方式表白。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肯定是在開玩笑!
就算不是開玩笑又怎麼樣,黃瑩覺得有些好笑,不是笑韓朝陽而是笑自己怎麼會冒出這樣的想法,對於未來早有規劃,找體制內的太沒有意思,更不用說找一個一眼就能看出幾十年後會是什麼樣的片兒警。
正胡思亂想,外面傳來敲門聲。
「請進。」
「瑩瑩,忙什麼呢?」
「蘇姐,你怎麼來了?」
蘇嫻走進辦公室,順手把包放到一邊,坐到她面前笑道:「找顧主任匯報工作,坐公交車來的,想着馬上就下班,過來看看能不能搭你的順風車回去。」
「好啊,等會兒一起走,還有幾分鐘,我先收拾收拾。」
下班不積極,腦子有問題。
黃瑩看看手機上的時間,給蘇嫻做了個鬼臉,立馬收拾起桌上的賬冊。
蘇嫻回頭看看外面,笑看着她問:「瑩瑩,朝陽確定買你介紹的那個房子?」
「定金都給了,應該不會有變化,」黃瑩鎖着保險柜,不無感慨地說:「為了他這個兒子,他爸他媽是豁出去了。尤其他媽,特厲害,兩百六十萬就兩百六十萬,一錘定音,一點不含糊。我爸我媽要是有這魄力,現在還用得着還房貸?」
蘇嫻跟她關係好是有原因的,很早就認識她小姨,對她家情況並非一無所知。
她家以前住單位的筒子樓,房改時把那兩間買下來了,鄰居們覺得住宅環境不好,陸續買商品房陸續搬走,她爸她媽瞻前顧後,確切地說是認為房價太貴,錯過一次又一次機會。
房價兩千多的時候沒買,四千多的時候沒買,六千多的時候又沒買,直至漲到九千多才意識到不能再等,而她家原來住的筒子樓面積既不大,家屬院環境又不好,再加上是四十多年的老房子,根本賣不上價,現在想想怎麼算怎麼虧。
「你家跟他家不一樣,你是姑娘又不是小子,你爸你媽沒緊迫感。」蘇嫻笑了笑,接着道:「我家也是閨女,我跟你爸你媽的想法是一樣的。只聽說過男的娶不到媳婦,沒聽說過女的嫁不出去,閨女早晚是要嫁給人家的,我們着什麼急。」
「重男輕女!」
「這你就說錯了,我真沒重男輕女,我是重女輕男。生女兒多好,既貼心又不要幫她買房買車。女兒是招商銀行,小子是建設銀行。如果生個小子,我也要像馬老師一樣吃苦受罪。馬老師還算好,至少韓朝陽懂事。如果遇到個不省心的,真要給兒子做牛做馬。」
還有五分鐘下班,不能提前走。
黃瑩確認全收拾好了,回到位置上笑問道:「總是韓朝陽,蘇姐,能不能換個話題?」
「說韓朝陽怎麼了,韓朝陽挺好的,」此一時彼一時,蘇嫻覺得現在可以「重啟」撮合,直言不諱地說:「瑩瑩,好小伙子不多,你千萬別不當回事。論人品,韓朝陽沒得說;論長相,用你們的話說是顏值逆天,如假包換的小鮮肉。
人家原來是學音樂的,小提琴拉多好,好像也會彈鋼琴,真是多才多藝;論家庭,人家雖然是從農村出來的,但他爸一樣是公務員,一樣是國家幹部。他媽是中學教師,桃李滿天下!現在房子也買了,你介紹的,那房子怎麼樣你比我清楚。」
「又來了,姐,您能不能別亂點鴛鴦譜。」
「聽我說完!」
真不知道挑來挑去有什麼好挑的,真不知道她的底氣從何而來,蘇嫻給了她個白眼,沒好氣地說:「就這條件,在市里也算好的。你以為我是在幫他說話,錯,我是在為你着想。其它我不知道,反正工作組的呂主任她們個個在幫着介紹,還有市六院的女醫生和小護士,一個比一個漂亮,一個比一個水靈。」
黃瑩覺得有些好笑,下意識問:「蘇姐,這麼說倒霉蛋還挺搶手?」
「你以為呢,人現在是『最帥警察』,不知道有小姑娘喜歡。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紗,錯過這個村就沒那個店,說不準過幾天他就成人家的男朋友,你幫介紹買的房子就成人家的新房了。」
蘇嫻說得很認真,能聽出她是為自己好,她是在替自己着急。
黃瑩之前真沒想過這些,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幅韓朝陽跟一個漂亮女孩卿卿我我的畫面,心裏真有那麼點酸溜溜的,欲言又止地說:「蘇姐,我才二十四……」
「我知道你不想這麼早結婚,我也沒讓你現在就結婚生孩子,如果有感覺就談談處處,覺得合適先確定關係,結婚的事以後再說。如果處處發現不合適,好聚好散,再找再看。」
「好聚好散,這對人家不公平,這不是玩弄人家感情嗎?」
「沒看出來,你思想比我還保守。這是處對象,性格不合分手很正常,人家結婚還離婚呢。」
說得倒是簡單,談談處處,那與確定戀愛關係有什麼區別。
黃瑩對韓朝陽確實有好感,但也只是好感。同時有些不好意思,更重要的是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不是倒霉蛋那樣的,就這麼談談處處覺得有些不甘,她猶豫了一下,用蚊子般地聲音說:「蘇姐,你別逼我,讓我好好想想。」
「又不是舊社會,沒人逼你,只是提醒你。」蘇嫻抬起胳膊看看手錶,起身道:「下班了,走,去車上說。」
……
與此同時,韓朝陽已回到警務室。
外孫女回來了,那是顧爺爺的命根子,他老人家很難得地到點下班。
也許知道他老人家今天要回去,也可能新園街派出所今天不忙,俞鎮川「早早」的到了,坐在電腦前一邊登陸內網上傳下午的筆錄材料,一邊好奇地問:「朝陽,房子的首付籌得怎麼樣,如果不夠我這兒有兩萬。」
「我媽下午打電話說籌得差不多了,星期天下午跟我爸一起過來。連我這兒的一萬多也不讓動,哪能管你借錢。」
「可以,你才上幾天班,就能存一萬多。」
「工資沒存多少,試用期一個月兩千多能存得下來嗎,我這點私房錢是上大學時存的。」韓朝陽摘下執法記錄儀,捧着茶杯坐到他對面。
「上大學能存錢?」余鎮川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下意識抬起頭。
韓朝陽不無得意地笑道:「你上的是警校,軍事化管理,出門都要請假的。我上的地方高校,學得是器樂專業,我們這個專業正式工作是不太好找,但想賺點小錢也不難。我們班上有人在外面當家教,有的在外面跑場,有的去琴行打工,就是幫人家教孩子彈琴拉琴。東海那麼大,學器樂的又不多,競爭不是很激烈,想想賺錢挺容易的。」
「有多容易?」
「反正我從大二到畢業沒花家裏錢,學費生活費住宿費全是自己賺的。」
「人家上大學花父母錢,你上大學賺錢,早知道我也報考音樂學院!」
「報考音樂學院雖然分數線不是很高,但要有基礎有一技之長,我從8歲就被我媽逼着跟我家隔壁的楊老師學琴,學了十幾年、練了十幾年才考上的,這跟學手藝差不多,上大學開始賺錢不算早。」
人家是教師家庭長大的,從小就被培養成多才多藝,這種事真羨慕不來的。
俞鎮川正想說自己沒音樂細胞,一個靚麗的身影拉開玻璃門走進警務室,扶着接警台問:「韓警官,您在啊,忙不忙?」
原來是張貝貝,你又來幹什麼,而且一來就找韓朝陽。
今天值班的鄭欣宜不知道為什麼,打心眼兒里不喜歡眼前這個漂亮的南方姑娘,乾脆收拾好東西起身拉開離間的門,看樣子打算從裏間去後院兒。
她不接待韓朝陽不能不接待,走到接警台前笑問道:「張小姐,什麼事。」
張貝貝朝正看向她的俞鎮川微微一笑,目光轉移到韓朝陽身上,一臉不好意思地問:「韓警官,中午見你們巡邏隊的人在村里貼海報,海報上說您這兒招義務巡邏隊員,因為拆遷和打官司我現在上不了班,閒着也是閒着,想……想報個名,不知道您收不收?」
說是海報,其實是幾十張A4紙,隔壁打字複印店老闆娘幫着打印的,落款處蓋了個居委會的章。
上午讓在村里巡邏的巡邏隊員幫着張貼,剛才還想着有沒有人看,沒想到居然真有人看,真有人來報名,韓朝陽樂了:「張小姐,你有沒有看細則,這是義務的,沒工資沒補貼,連飯都不管。」
「我知道,相當於志願者麼,我上大學時就做過志願者,以前還想去西部支教,結果因為我舅去世沒去成。」
熱心公益,這是好事。
韓朝陽想想還是提醒道:「張小姐,我們這次招的義務巡邏隊員不光沒工資沒補貼,而且每周至少要參加一次巡邏。」
「沒問題。」
「你想好了?」
「想好了,不就是跟巡邏隊一起在村里轉麼,就當散步,就當鍛煉身體,真沒問題。」張貝貝重重點點頭,一臉期待。
群防群治,參與進來的群眾當然是越多越好。
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有一個來報名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韓朝陽豈能拒絕,手忙腳亂地翻出一張空白表格,指着接警台上的筆笑道:「既然想好了就填個表,歡迎加入我們朝陽社區義務治安巡邏隊。」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想來想去也只有以這種方式報答。
張貝貝拿起筆嫣然一笑:「謝謝韓警官。」
「應該是我謝謝你,謝謝你支持我們的工作。」
「什麼時候上崗,什麼時候開始巡邏?韓警官,我天天晚上有時間,用不着一周一次,我可以天天參加,反正晚上也沒什麼事。」
照理說應該組織新報名的人學習一下法律法規,教一下遇到突發情況應該如何處置,應該怎麼保護好自己,但現在只有一個人報名,組織不起來。
韓朝陽權衡了一番,拍拍接警台:「今天晚上就可以上崗,先和欣宜一起值班,先熟悉警務室、巡邏隊及我們轄區的情況,等報名的人多了我們再組織學習組織培訓。」
「好的,我吃完飯就來。」
「不好意思,讓你幫忙還不管飯。」
「沒關係,本來就義務的,」張貝貝一邊認真地填表格,一邊笑盈盈地說:「想起來了,其實我協助過你們公安執勤。以前學車,駕校讓我們學員先去十字路口協助交警指揮交通,戴紅袖套,穿紅馬甲,拿着小紅旗,想想挺有意思的。」
「我們也有紅袖套,回頭給你找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