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曆1526年夏季的傍晚,此時的恩修姆海灣是一片繁華的景象,許多的漁民即將在今晚出海,等待明天清晨的捕魚作業。
在這裏居住了百年的菲力漁民清楚的知道,有一種肉質鮮美的魚類,會在這個季節大批通過這個海灣,而這些漁民的工作,就是在這個季節捕撈下足夠的恩修姆魚作為貢稅,以此來應付大半年對領主勞役,以及讓自己家人活下去的本錢。
如果是往年的這個時候,老約瑟已經伴隨着遠處高塔的燈光,前去海洋中開始捕魚了,這就是他們世世代代的工作,從他的曾祖父開始,到祖父,再到自己,老約瑟也肯定,這份工作會傳給兒子,孫子。
這就是宿命,神靈規定的宿命,不是嗎?
當然,這份宿命也不會永遠都是一成不變,不然老約瑟的曾祖父也不會從一個腳夫,移民到新開拓恩修姆做漁民,和未見過的魔獸拼命,和荒蕪人煙的環境拼命,只為了為子孫搏一個不一樣的出路。
可惜,當年那一批搏出路的移民,只有不到十人成為移民點的管理者,而到老約瑟這一代,移民出生的管理者還成為就只剩下一家,負責管理恩修姆漁業的齊洛家族,剩下的全部都是從老地來的貴族支系。
儘管前前後後有幾萬貧民移民恩修姆,只有一個貧民混成了貴族,但是這個上升渠道還是讓許多人看紅了眼,比如仍然是移民的老約瑟,老約瑟心裏就成天盤算着,等到下一波開拓開始,自己一定要籌錢貢幾個兒子出去混前程。
雖然只有一家成功留到現在,但至少他們成功了啊,那就意味着,有機會是自己啊。在老約瑟小時候,就看着那一家成天在自己這些漁民面前耀武揚威的炫耀家世,心裏不知道有多羨慕和嫉妒啊。
不過在今天,這一位移民出生的貴族,此時臉上的表情和老約瑟鄰居奉承他時沒什麼區別,一臉諂媚臉。
因為今天來的這些公子們,可是來自多拉蒙修學院的學生,哆啦夢多學院那是什麼地方?連老約瑟這個沒有姓氏的漁民都知道,那裏是菲力的驕傲,最好的老師都出自那裏,那裏的正式學生,哪一個不是有着顯赫的家世地位!
這也怪不得那個貴族齊洛低聲下氣的對着這群白身(指沒有官職的存在)行禮,即使是老約瑟,也不敢計較這群學生打斷自己捕魚的事情了。
「斯特爾公子,這個老漁夫打漁幾十年了,開船的手藝那是沒話說,你可以去問任何一個人,沒有人不會誇耀老約瑟的手藝!」
在老約瑟被侍衛引薦進來的時候,聽到那個貴族齊洛正在誇獎自己的開船手藝,儘管知道那人夸自己的目的不純,但是老約瑟仍然很感激她。
為首的多拉蒙修學員,被貴族齊洛成為斯特爾公子的人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老約瑟,開口說話:「那麼,老約瑟船夫,你能開船指引我們去那一座島上嗎?」
一輩子此前還從未看到來自大城市貴族的老約瑟,此時緊張的連話都說不出來:看看斯特爾公子整潔的臉龐,工整的衣裳,講究的儀表,優雅的姿態,標準的談吐,即使放在一群漁夫之間,都可以輕易的看出這是一個榮耀的貴族,即使自己經常見到的貴族齊洛,在這一刻都被斯特爾公子的光芒遮蔽。
怪不得以前聽游吟詩人講故事的時候,還奇怪村民們怎麼一下子就看出誰是落難的貴族公子,今天老約瑟終於明白了,貴族和平民,還真是兩個物種啊。
看到老約瑟緊張的半天說不出話來,貴族齊洛的額頭上出現了汗珠。這時,斯特爾公子隊伍中的一個成員突然咳嗽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真咳嗽還是不滿,但不管是什麼,這個舉動都刺激到貴族齊洛,他緊張的推了一下老約瑟顫抖的肩膀,然後結結巴巴的對着斯特爾公子隊伍解釋,老約瑟是一個不中用的漁夫,請公子們受罪多等一會兒。
「我明白的,不是所有下位者在見到上位者的時候,都能保持着平常心去正常的講話,這是很顯然的事情,」幸運的是,斯特爾公子是一個很好說話的友善貴族,他十分理解老約瑟現在的問題。
老約瑟也很急,他也知道現在是什麼場合,非常想對尊貴者說出話來,可是話到嘴巴邊總是打折,沒法像往常一樣,說出符合他心意的話。
看到老約瑟在關鍵時刻這麼不中用,貴族齊洛也急了:「關鍵時刻就掉鏈子的混賬東西!如果不是現在尊貴者在這,我就直接抽死你!點頭搖頭就行了!」
聽到貴族齊洛的話語,老約瑟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樣,話一下子就噴了出來:「會、會、會……」
說話的時候,老約瑟的腦袋如同僵硬的機器,不停的上下抖動,考慮到語境,斯特爾公子就當做他答應了。
「今天太陽即將要落山,明天帶我們去那座島,就這樣吧。」
老約瑟仍然沒說話,只是用他那顫抖的雙手比劃着距離,語言功能仿佛又失去了,這把斯特爾一行人看着一頭霧水,在斯特爾開始不耐煩前,貴族齊洛及時看出老約瑟想要表達的意思。
「尊敬的斯特爾公子,老約瑟大概想說,那座島離這裏很遠,」貴族齊洛結結巴巴的解釋道,而聽了貴族齊洛的解釋,老約瑟又恢復了那副點頭機器的形態。
「所以明天出發,我們做好了準備,」對於老約瑟的勸告,斯特爾一行人不為所動。
出來以後,貴族齊洛在和老約瑟交代:「老頭,好好干,把那些金貴的學員們伺候好了,我就免掉你今年的勞役。」
聽到這話,原本對沒有去捕魚感到悲傷的老約瑟高興起來,覺得這事也不差。
「但是記住,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不但勞役不能取消,老子還要抽死你!聽清楚了嗎!聽清楚了就可以滾了!」末了,貴族齊洛又惡狠狠的警告老約瑟,不過老約瑟十分自信的打包票。
貴族齊洛也沒多少時間和老約瑟瞎耗,他還要去伺候那些金貴的學生們呢,不過想起老約瑟前面結結巴巴的語氣,貴族齊洛頓生不爽,望着老約瑟遠去的佝僂背影,貴族齊洛幾乎要一腳踹上去。
不過在踹出去之前,貴族齊洛想起來老約瑟還要替學員們指路,因此只能暫時忍下來,將這筆賬記載自己的腦海中,等着來日再算。至於齊洛這一踹,會不會導致老約瑟受什麼程度的傷,影響到今年的收成?呵呵呵,那是一個貴族應該考慮的問題嗎?
「約瑟老頭,你今天沒和仔出海,怎麼回事啊?」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老約瑟那灰頭土臉的婆娘,在他一靠近窩子的時候,就迎上來發問。
看着自己那赤着腳、髒兮兮、渾身散發着難以描述味道的婆娘,之前斯特爾那年輕漂亮、胸大臀翹的女伴剎那間閃現出來,也如同捲入湍急水流的落葉一樣迅速消散,這種女人不是自己一個平民漁夫可以想像的。
在簡單的敘述完經歷——當然刪除掉自己緊張的說不出話這些情節:「咳咳,還記得我年輕那陣子嗎?不是在海的對岸發現一片新的陸地,當然比不上我們南疆大陸那麼大。」
「哦哦哦,想起來了,」經過老約瑟的提醒,他的婆娘很容易就想起來了,因為老約瑟每次喝了點就在那裏吹牛他的這一次經歷,因為那一次發現,老約瑟還被免除了三年的勞役,當然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因此婆娘又納悶了:「知道倒是知道,你還帶着一波人過去移民,想要重複這裏的奇蹟,不過恩修姆魚又不從那裏的海灣經過,種地也種不出好收成,也沒有什麼漂亮的毛皮,因此那移民點後來不就被廢棄了嗎?那些天上的學員對那裏有什麼興趣?」
這段過往是老約瑟的黑歷史,將自己和父親半生積蓄投入進去,最後毛都沒剩下。因此,婆娘一提起這段歷史,老約瑟的臉就黑了。
「廢話那麼多幹什麼!那些人是貴族!貴族,你懂嗎!拉翔都是金色的貴族!他們想的東西怎麼會是你一個女人所懂得!」
被老約瑟這麼數落以後,婆娘的面子掛不住了,要知道婆娘可是漁家女啊,在看到一些鄰居被吵鬧聲吸引過來,婆娘更是發起人來瘋,和老約瑟廝打了起來。
次日,斯特爾公子看到早早等候在漁港旁的老約瑟,眼窩處有了黑圈,於是斯特爾公子隨口問了一句,這一問又讓老約瑟陷入受寵若驚的狀態,結結巴巴的搖頭,示意自己沒什麼大礙。
在老約瑟打包票以後,斯特爾公子轉頭對着自己的同伴說道:「那麼在做上船以後,我們的畢業考察就要開始了。」
遠處的島上,此時已經和老約瑟狼狽的從這裏撤退不同了,除去老約瑟那次失敗的殖民所留下的廢墟,還多了許多船隻的廢墟,不過這些船隻……各個都長得奇形怪狀,看上去是不可能下海的,事實上那些船隻也沒下過海,就在這裏腐爛掉。
「但丁,你今天砍樹沒有達到規定的量」梅依清點完眼前這個習慣性偷懶慣犯當天的工作成果以後,做出判斷。
面對梅依的指責,但丁頓時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受不了了啊,你這個可怕的女人!我已經連續砍了十年的樹啊混蛋!我不幹了!」
「那你或許可以考慮在大海游上十來年,這說不定能讓你游到陸地上,」面對但丁的咆哮,梅依毫不在乎的指出二人最大的困境,於是但丁被一擊秒殺,跪倒在地上。
「我真不應該和你進行這一次瘋狂的大迂迴,我已經被困在這座島上十年了,十年了!除了你以外我沒有見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