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趕到時,碧溪已經昏迷過去,幾名御醫輪番診脈,都只是微微搖頭,碧溪已經摸不到脈搏,可見已經駕鶴西去,他們又怎能讓她起死回生?
「搖頭?為什麼搖頭?她中了什麼毒,快救她呀!」楊廣扯着御醫的衣領咆哮着,御醫囁嚅着不敢說話,楊廣飛起一腳,將御醫踹的老遠。
「殿下息怒,此處人多眼雜,還是速速回宮吧。」楊素扶住楊廣輕聲勸着,同時讓人準備轎攆,碧溪被宮女扶上轎攆,楊廣一同坐入轎攆。
轉眼四日過去,碧溪聽四周沒有動靜,幽幽的睜開雙眼,夜涼如水,她身上蓋着被子,躺在鬆軟的床上。她跟楊廣說過,想要水葬,看來楊廣暫時沒打算安葬她。
躺了四天,這會兒身子早發麻了,動一下都不行。
門被推開,一個模糊的身影走進來,身影高大威武,碧溪以為來人是楊廣,畢竟昏迷前她是跟楊廣在一起的,可是當他走近時,碧溪才從模糊的輪廓中判斷出他是歐陽。
是在做夢嗎?怎麼會是他?
「醒了?」歐陽輕聲說道。他的聲音那樣悲涼,簡直比這冰冷的夜還要讓人冷徹心扉。
「你怎麼在這?」再見到歐陽,她的心裏滿是委屈,這些天她過是太累,每日都努力壓抑對他的思念,她以為自己可以忘記他,可惜,她做不到。
「別哭了。」歐陽拿帕子拭去她的淚水,嘆道:「太子讓我來救你,我便來了,你研製的假死藥,差點真的毒死了你。」,還好,他又將她救活了。
「是我自信過頭了,竟然以為在醫術上超越了你,將假死藥改成了毒藥。」他就坐在她身旁,如今卻是碰也不碰她了。她多想喊一聲「夫君」。可是她怕喊出去沒人回應。
「太子都跟我說了,你為了救我,委身於他。」他是了解碧溪的,她對楊廣有一股恨意。如不是有求於他,她根本不可能跟楊廣在一起,而他身陷高麗時,便是楊廣派人救下了他和其餘幾位將領,以前他還能騙自己。楊廣是因為忠於皇上,所以派人救他們,現在楊廣親口告訴他,是碧溪求他,他才出面解救歐陽——
是他連累了碧溪,碧溪早提醒過他,他不了解軍中情況,不適合帶兵打仗,可是他沒聽取碧溪的意見,領兵打仗才發現。軍營鬥爭比朝堂鬥爭更加厲害。
「我只希望你和孩子平平安安的,答應我,不要參與朝堂爭鬥,帶着孩子遠離是非。」她不需要歐陽說什麼感激的話語,她只希望他和孩子好好的,獨孤家也好好的。
歐陽負手站起,看着桌上的燭火,輕聲道:「來不及了。」
皇宮裏,兩隊兵馬浴血奮戰,一股是楊廣的軍隊。一股是萬古族軍隊,萬古族的首領薩耶夫人高舉令牌,身邊的護衛不停喊着漢人聽不懂的口號。
「你——要救皇上就別救我!」碧溪氣的雙頰通紅,歐陽是個死心眼。忠於一個人是到死也不會變的,即使皇上殺了他,他也不改初心,在他眼裏,獨孤家算什麼,皇上要殺。他才不會管獨孤家是她的娘家,照殺不誤!
「別激動。」歐陽重新坐下,給她按摩頭部的穴位。「等救出皇上,咱們就歸隱山林,再也不管朝廷爭鬥。」
「皇上會滅了獨孤家,父親把我許配給你,你就是這樣報答他的?父親已經老邁,你怎麼忍心這樣對他?」
「抱歉,這個世界,就是皇權至上,為了國家的繁榮安定,獨孤家必須犧牲。」
碧溪只覺得一股熱血衝上腦門,還不待她反應過來,嘴裏已經嘔出一大口鮮血。
「想來我也是活不成了,只盼着九泉之下,父親叔伯不要怪罪我有眼無珠。」她閉上眼睛不再言語,歐陽亦不言語,倆人都在等待,等待着黎明。
枯等一夜,黎明時分楊廣派人過來探望,楊廣的親信能過來探望,說明這一夜是楊廣打了勝仗,獨孤家暫時不會有事。
「奸臣當道,生靈塗炭。」歐陽眯着眼睛喃喃說道。
碧溪輕哼一聲道:「皇上屢屢對外邦發動戰爭,死傷多少將士?誰是奸臣?皇上才是最大的奸臣,他好大喜功,建立繁華的城池,發動戰爭,大隋的年輕男子有一半隨時會丟掉性命,你以為他們想打仗,想死嗎?田地無人耕種,這怪誰,你既然忠於皇上,為什麼不勸諫皇上,不要總是發起戰爭?」
歐陽皺皺眉,沒有言語。
「皇上把年輕人都害死了,以後誰來打仗,誰來種地?他只考慮眼前,不考慮長遠,稻穀種一年就能成熟,一個孩童要長成壯丁要二十年,我問你,以後士兵是不是要徵選女子入伍?」
歐陽陷入沉思中。
「一個人,不停的削弱國力,反而被人奉為神明,你們的腦子裏裝的都是稀飯麵湯。」休息一夜,碧溪四肢已經恢復正常,此刻她已經行走自如。
倆名丫鬟推開門,蕭妃一身白衣的走進來,她雖然知道自己身在太子府中,可是見到蕭妃還是有些吃驚。
「皇后殯天了,換上喪服吧。」蕭妃雙眼紅腫,眼下有淤青,顯然是一夜未眠所致。
皇后殯天?為什麼是皇后而不是皇上?哦,是了,如果這時候傳出皇上殯天的消息,其他幾個皇子一定會趁機作亂的。
放下喪服,蕭妃便領着下人離開,丫鬟端來早膳,倆人分別用了一些。
「太子已經掌控大局,我勸你早日放棄,貴族們不會再讓皇上重掌大權。」楊廣不僅聯合了敵對國家的一些勢力,更是將京中貴族緊密聯合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楊廣和貴族都明白這個道理,楊廣想當皇帝,有八方支持,皇上想奪回權力,無人支持不說,還有不少人拆台,畢竟他得罪的人實在太多。
「男人做事,只有成敗兩種選擇,不會選擇放棄。」歐陽飲下一杯茶水,淡淡的說道。
好一個不會放棄,看來只要皇上不死,他就會不懈的拯救皇上,好一個忠心的臣民。
「皇上死了,你就失敗了。如果你執意要救皇上,我會親手殺了他。」她恨皇上,如果不是他,她和歐陽也不會走到這步田地。
「你就不怕楊廣殺了你?」
「殺人還需要我親自動手?我自然有辦法撇個乾淨。」
歐陽嘆了口氣,柔聲說道:「你調製的毒藥太多霸道,已經傷及肺腑,你只剩六個月的生命,這段時間好好享受生活吧。」
六——六個月?這樣說來,她很快就要死了,而且會死在皇上的前面?天啊,她自作聰明的吞服了假死丸,結果毒死了自己,這真是個笑話。
「活了半輩子,該享受的都享受了,死而無憾了。」可以說,她活的已經相當精彩,有兒有女,還擁有過倆個男人,一個是風靡萬千少女的調香大師,另一個是征服萬里疆土的未來皇帝,自己三十歲還年輕的如同二十歲,這樣的人生,已經算是比較圓滿的了。
「我可以救你。」歐陽說道。
碧溪笑道:「可我不會求你,你救我後會讓我救出皇上,我可不想承你的情。」,她就是死,也不會放出皇上來禍害獨孤家。
歐陽點點頭,碧溪不怕死,他知道,可是楊廣不會讓她死,他如今要做的,就是將消息告訴楊廣,讓楊廣放出皇上。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會。」歐陽解下腰間的香囊遞給碧溪,微笑道:「給你熏熏屋子。」
歐陽離開,碧溪放下香囊嘀咕一句:「矯情。」
她住的這間屋子寬闊大氣,名貴擺件幾十個,各樣玉石屏風也有十來個,桌椅更是楠木打造的佳品,這樣奢華大氣的裝扮,必定是廢太子楊勇的居室了,所以如今這屋的主人是現太子楊廣。
想到楊廣,碧溪趕緊拿起香囊,楊廣是武將,身上氣味重,難怪這屋裏氣味怪怪的,她還以為是自己睡了四天身上發餿了。
六個月,只有六個月可活了,得想想還有什麼心愿未完成,爭取了死前完成心愿——
苦思冥想一上午,居然想不起來自己有何心愿。
「夫人,楊良娣過來了。」女侍衛進來稟告。
「嗯,知道了。」碧溪咬着筆頭思索着。
楊良娣穿着素服走進來,雖然穿着樸素,可是卻盤了個菊花頭,頭上更是插滿了鑲了碧玉的銀簪,手臂上還戴着兩翠綠的鐲子。
「姐姐身子可好些了?」楊良娣看上去不過十六歲,一臉的孩子氣,她的笑容讓碧溪想起了諾瀾,諾瀾也曾滿臉笑容的問:姐姐身子可好些了。時間過的真快,轉眼諾瀾都死了快十年了。
碧溪放好毛筆,笑着拉她坐下。她是瑞王的女兒,瑞王和獨孤家是盟友,她們倆自然也是盟友。「還行,皇后殯天,你怎麼沒進宮?」,良娣要幫太子妃分憂,皇后殯天這麼大的事,蕭妃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的,她竟然沒帶着楊良娣一起進宮,這中間,是不是又有什麼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