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地庶務繁雜,鮮少時間學調香。」在國舅府時,她的確想鑽研調香技藝,可是她成了郡主,去了封地,有了孩子,再也沒心思想別的了。
「王爺脾氣古怪,郡主別見怪,京中傳言如同利箭,稍不留神就被射中,王爺也是想給皇上和皇后留下個好印象,所以才會對傳言如此在意。」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麼晉王要同碧溪說這些,他對貴族的態度一直都很好,怎麼對碧溪這般不友好。
碧溪見蕭妃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忙笑道:「可不是,傳言真可怕,明明不存在的事,說的跟真的一樣。」,心裏卻想道:晉王這次請他們來此,恐怕就是為了敲打她。
倆人坐在水邊閒聊,蕭妃看了眼丫鬟,丫鬟會意,轉身離開。
倆人都身為母親,聊天內容自然離不開孩子,提到孩子,碧溪總能露出笑容,正說着話,一個六歲左右的小姑娘跑過來,站在碧溪面前看着她,然後將一支花放在她腿上,害羞似的跑開了。
「這是王爺的庶女。」見碧溪面露疑惑,蕭妃淡淡解釋道。她讓人帶這個孩子過來,就是想看看這個孩子能不能認出碧溪,結果她認出來了,但是碧溪似乎沒認出她。
「王爺回京城還帶着庶女,果然慈愛。」碧溪讚嘆一聲,心裏卻想,他看着不像那麼慈愛的人,難道王爺是對家人友善,對外人兇惡的那種人?
蕭妃略顯尷尬,庶女一直生活在京城這所宅子裏,由丫鬟照看,至今還沒去過封地,晉王也不會對子女露出慈愛的一面,他甚至不記得有這麼個孩子。
「你怎麼不把孩子帶在身邊?」她還想看看那一對龍鳳胎呢。
碧溪笑笑,她倒是想把孩子帶在身邊,可是獨孤嵐不讓,非要讓孩子在府里陪他玩。歐陽也覺得出門帶孩子不方便,怕沒人照看出意外,便將孩子留在府里了,碧溪有時候覺得獨孤嵐和歐陽才是夫妻。對待孩子總比她這個做母親的細心。
「孩子依賴舅舅,喜歡跟獨孤嵐在一起。」
蕭妃想了想,沒想起來獨孤嵐是誰,楊家和獨孤家的親戚太多,她總是分不清他們的身份。蕭家也是如此,親戚眾多,即使她是蕭家女,也不會認識所有親戚。
孩子多半是依賴舅舅的吧,如果她還在嶺南,如果她沒有嫁給楊廣,而是與貴族子弟成婚,她的兄弟一定也會疼愛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也能與舅舅玩耍。
梁國——如果沒有陳國,大梁怎麼會滅亡。怎麼會向隋國求援,怎麼會被併入隋國,皇上明明答應,和親之後,歸還梁國舊土,讓他們重新回到金陵——
可是現實呢?現實是,父親不但沒收回舊土,還得向皇上俯首稱臣!
沒有關係,這一切都將過去,楊廣答應她。只要他稱帝,大梁的失地都會歸還,她多麼希望那一天早日到來。
「王妃,你怎麼哭了?」碧溪疑惑的問了一句。心想:我只是說起了孩子的舅舅。蕭妃怎麼就哭了?莫非她想家人了?
蕭妃笑笑,拿手帕輕拭眼角說道:「此處風大,咱們還是去屋裏坐坐吧。」
到了午膳時間,因為沒有外人,四人便圍坐在圓桌旁,丫鬟不停上菜。蕭妃的兒子四處亂跑,一刻也不肯停歇,丫鬟們為了避開他,好幾次都撞到了一起。
「康康,快過來。」蕭妃喚了一聲,小孩圍着桌子跑了幾圈,就是不肯乖乖坐下,好容易讓他坐下,卻是坐在碧溪與蕭妃的中間。
「給姑姑請安——」蕭妃提醒孩子,孩子卻佯裝不懂,蕭妃只好再提示:「父親的姐妹應該如何稱呼?」,孩子脆生的答道:「姑姑——」,然後自己數起手指道:「我有五個姑姑。」,碧溪笑笑,五個姑姑指的自然是五位公主,孩子定然是知道親疏有別,所以不肯喊她「姑姑」。
「這位是表姑,你看表姑好看嗎?」
碧溪夾了一塊排骨放入孩子碗中,孩子夾起筷子開始吃菜。碧溪看了蕭妃一眼,心想:她這樣問分明是有問題的,若是孩子說她不好看,她豈不是很尷尬?好在她有先見之明,不等孩子開口就堵住他的嘴。
蕭妃舉起酒杯同她喝酒,圓桌上已經端上來一隻烤羊羔。
晉王突然說道:「聽說幾位公子在封地上放羊,他們是侯爵之子,就算不參加科舉,也能在京城領一份閒差。」
碧溪心裏厭煩他這樣說,面上卻笑道:「弟弟們不知民間疾苦,俗話說不經歷苦難難以成長,我這是在磨練他們的心智,讓他們早日成長起來,好承擔起家族的重擔。」,不管別人怎麼說,她都有自己的一套說辭,不管別人如何辯駁,她都堅持自己的觀點,獨孤跋也曾經說過,不能讓他們放羊,碧溪的回答是,既然不舍他們吃苦,那就讓他們回富貴窩裏當一個衣來伸手的少爺。
難道她不想讓孩子們學習弓馬騎射嗎?但是他們只想騎着羊漫山遍野的跑,馬或許太過高大,他們只願意騎羊,碧溪看着他們騎着領頭羊,後面跟着一群羊,心裏也是堵的慌,但是他們樂意。
「這樣磨練?磨練他們當羊倌?」晉王低着頭說道。
碧溪不回答他,楊廣針對她,她已經感覺到了,再繼續說下去也是這些無聊的話題,於是她給康康夾了塊肉,笑着問道:「康康,你會不會穿衣裳啊?」,康康嘟着嘴巴搖頭,一臉天真的看着碧溪。碧溪摸摸他的頭道:「康康乖,這麼大了要學會自己穿衣裳哦。」,那些孩子們雖然只會放羊,可是他們也會自己穿衣裳,會自己用膳,不需要丫鬟伺候了,而康康還需要別人餵他吃。康康茫然的應了一聲,他不明白表姑為什麼讓他學穿衣裳,但是他知道,長輩的話他要悉心聽取。蕭妃皺了皺眉,輕聲笑道:「我算是明白殃及池魚是什麼意思了。」
用完午膳,歐陽便與晉王告別,晉王本想留他弈棋,看了眼碧溪,將挽留的話咽了下去。
坐上馬車,歐陽終於笑了出來,碧溪伸手捶他,抱怨道:「我被欺負,你也不幫我,就在那裏吃菜!」,歐陽捂着胸口笑道:「到底是誰被欺負,我怎麼覺得你把晉王氣的不輕,你這張嘴,真是死人也被你說活了。」
碧溪氣呼呼的不說話,歐陽從座位後面扯出一件大氅給她披上。碧溪愣了一下,摸摸柔軟的皮毛,將大氅扯下來端詳,竟然真的是墨狐的皮毛,這一件大氅,得要十來張完好的墨狐皮才能製成。
「夫君,你真好,怎麼對我這麼好……」心中的悶氣立馬煙消雲散。
次日碧溪等人在坊間閒逛,繁華的朱雀街兩邊,林立着各種店鋪,見到一間布莊外面掛滿小孩衣裳,碧溪忍不住走入店鋪。
「衣裳很好看呢。」碧溪翻看着小衣裳,件件都覺得好看
「他們很快會長大,今年買了,明年就不能穿了。」獨孤嵐提醒道。
碧溪有些猶豫,獨孤嵐說的沒錯,孩子很快會長大,穿不了那麼多衣裳,可是這些衣裳真的很好看。
歐陽抱着大寶說道:「看來你母親想給你生個弟弟了。」
碧溪瞪了歐陽一眼,準備轉身離去。
「慢着!」
聽到聲音,碧溪回頭,只見陶晶手裏拿着幾件衣裳從裏面走出,雖然是秋天,她卻穿着夏日的薄紗,見到歐陽,陶晶笑着將手臂上的衣裳放下,拿起一旁的紅色披風繫上。
是陶晶——碧溪心裏暗想:怎麼這樣巧,在這裏碰到她?她是青樓女子,與她交談,會不會令人產生不必要的誤解?
「獨孤小姐,這是我給俊兒做的衣裳,正巧碰見您,麻煩幫我帶給俊兒。」陶晶笑容滿面的說道。想到她還幫自己照顧俊兒,便取出些碎銀子要塞給碧溪,嘴裏說道:「謝謝您幫我照顧俊兒,一點心意,請您務必收下。」
她細嫩的手已經滿是傷痕,比丫鬟的手還粗糙,她眼角出現細紋,笑起來細紋更加明顯,她的頭髮變得稀疏,碧溪記得以前一起吟詩時,她還有滿頭的密發。
「你怎麼了,怎麼傷成這樣?」碧溪不由自主的問道,問過後連她自己也後悔,陶晶並非善類,她不該憐憫她。
「沒什麼,我幫人洗衣裳,手粗糙點很正常。」
碧溪皺眉,陶晶之前還在國舅府彈琵琶,按理說,她過的應該不錯,何以淪落到要為別人洗衣裳?
見碧溪不說話,陶晶自顧自的說道:「我不知得罪了何人,有人花了千兩白銀將我從將軍府買出,賣入怡紅樓,我百般抵抗,托人幫我取錢,好讓我能贖身,可是那個人卻拿着銀子跑了,我試圖逃走,被管事的發現,幾乎打個半死,如今苟活於世,無非是因為還牽掛着俊兒,想再見一見他——」陶晶掩面痛哭,哭的情真意切,碧溪幾乎被她感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