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貞道士本要大發雷霆,看到張小六全身破破爛爛的悽慘樣,便罵不出口,冷哼了一聲,道「先跟我回觀」。
一路上,張小六惴惴不安,走到半路,忍不住哭出聲:「師傅,我遇到怪事了」,和貞道士回身看着張小六,淚水鼻涕和着污痕,一道道的,神情委屈,不由心軟:「先把臉擦擦,慢慢說」,張小六窩着道袍長袖,抹了把臉,當下一五一十把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半晌說完,連這和貞道士都呆了一會,才說:「此事重大,你領為師去昨晚事發的地方瞧瞧」,又替張小六查看了一下身體,內力在其體內遊走了幾遍,未發現端倪,只得作罷,看張小六惶惶不安,解釋道:
「那性武大師原是普度禪寺羅漢堂首座,一生痴迷武學,悟性極高,乃不遇的武學奇才,傳言其武功造詣早已不下普度禪寺方丈,果不其然,已經破了先天桎梏,到了神遊天下的分神境界,可惜竟圓寂於此。這血老魔是煉血殿殿主,乃四大魔族巨擘之一,一身血煉魔功害我正教多少好漢性命,如今也算死有餘辜。」
「十幾年前性武大師忽然消失於江湖,眾皆以為避世苦修武學,今日始知追殺血老魔圓寂於此。徒兒你也莫怕,那血老魔早已是強弩之末,那一道應該確是其魔功魔血之力,只不過威力甚小,已融合在你血氣之中,料是無妨。血老魔傳你《煉血典》的後天功法,是盼你練了之後食髓知味,不可自拔,為其所用,你可千萬不可修練,知道嗎?」
說到這,和貞老道言辭嚴厲,張小六點頭道:「師傅放心,徒兒絕不會修煉邪道魔功」語氣堅定。老道滿意的點了點頭。
和貞道士數十年前便是先天高手,雖近年受魔氣侵蝕,進境甚微,但輕縱騰越不在話下,帶着張小六,半個時辰便到了大青石處。老道四處查看,一炷香之後,朝一旁等候的張小六說:「走罷,可敬那性武大師已圓寂,那妖魔也滅亡了,昨晚想是那妖魔殘魂不甘漸漸消亡,見生人靠近,借着夜月,孤注一擲,侵入你神魂,欲躲避性武大師,假以時日,恢復神魂,奪你肉身,幸虧性武大師以身施法,救你一命。」
老道又囑咐道:「只是這東勝山脈乃人族腹地,血老魔孤身深入,必有所圖,此事切不可與他人說。」
「徒兒明白。」
回到道觀,張小六梳洗畢,向執法長老領了責罰。按和貞道士的吩咐,雖事出有因,但法不可廢,罰往廚房挑水劈柴一個月,一頓鞭子就免了。和貞道士帶着袈裟,趕回總教稟報。
張小六也是慣犯,一年總有個一個月半個月被罰在這挑水劈柴,倒熟悉業務,第二天一早挑着兩個大桶,晃晃悠悠往山邊小溪走去。途中無聊,便想起腦海里的《羅漢拳》和《金剛掌》,細觀片刻,拳腳招式也簡易明了,果然是入門拳法。那密密的注釋卻是不凡,如羅漢翻身這招,便有個注釋:「招數過半可接單掌推山,攻其不意,亦可借力撤步」。那性武大師在這上面也真廢了苦心,可惜只有招式,並無內功心法。
張小六倒也不甚在意,長年累月習的都是本教入門的玄陽劍法,玄陽劍法講究以氣馭劍,內力充盈,方能把劍法練的高深。礙於經脈,內力長進緩慢,張小六劍法猶在入門境界,離小成尚有距離。
玄陽門內規矩,一般需練至小成境界,方能傳授別的高等功法,而這次入選總宗收徒的人選,大部分已將第二部功法連至小成境界。那武較第一的劉道嚴師兄,除了將入門玄陽劍法,練至小成,並將第二部功法《裂山七掌》練至小成,據見過他練功的師兄們說,一掌便能把數丈開外的石頭轟裂。
張小六不由得羨慕,在溪邊把腦海里的《金剛掌》和《羅漢拳》練了一遍,還按性武大師的注釋,撿簡單易學的練了幾招,雖無內力心法相隨,血行加速,說不出的暢快。張小六看了看日頭,差不多時間,抹了抹汗,挑起水往回走。沒走多遠,身體裏那股血老魔注入的詭異力量忽然動了,隨着血行在身體裏走了一圈,又散開,片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小六嚇了一跳,見無異狀,只覺得身體似乎有勁了許多,肩上的擔子變輕了。張小六試着單手抓住扁擔,連着兩個滿水的桶,稍稍發力便舉了起來,以前他絕沒有這樣的力氣。張小六害怕這股詭異的力量,但一閃而逝,反而給張小六增加了力氣,師傅也曾斷言只要不練那邪功,就無妨。
張小六想着,回頭須得問問師傅。此後,張小六每天早晨擔水,在溪邊打一套拳,那道詭異力量再無作祟,下午跟着師兄弟們在練武場習練劍法,晚上回雲房打坐修習內勁,日子倒也過得踏實。
這天,張小六師傅回來,把張小六叫到屋中,笑道:「徒兒,這回你立了大功,普度禪院的羅漢堂長老親自上門道謝,這幾天還要到分道場親自謝你,掌門師兄大有臉面,很高興,破例讓你進總宗修行。」
「真的嗎?我可以進總宗修行?普度禪院的長老要來見我?」張小六少年心性,想到可以去總宗修行開心不已,片刻又忽然想到什麼,眉頭憂色浮起:「師傅,我不想去總宗,我想陪着師傅,而且我經脈不行,去總宗也練不好的。」
「傻小子,為師這麼多年在這東勝山脈,藥材也已尋齊,這次回宗,委託一位師叔幫忙煉製丹藥,丹成之後,為師就要申請回總宗閉關一年,一則祛除魔患,二則精進修為。我也找了一位師兄,眾師兄弟里,這師兄和我最親,為師閉關期間你就在他門下修行,」和貞老道撫須笑道。
「這次性悟大師來,一半是為見你,一半是為了和我教其他長老去那事發地方看看,魔族妖人敢孤身深入,恐有隱情,務須將此患消弭。至於你經脈問題,不必擔心,只要勤修內力,也有機會突破後天。只是到了總宗以後,切不可這樣偷懶了」和貞道士說到後來,板起臉訓了一句。
雖然看到師傅嚴厲,張小六心下仍是高興,道:「多謝師傅栽培,徒兒以後更加努力用功,您不在這幾日我也沒有偷懶,只是。。。」老道看到張小六臉色有變,問道:「只是什麼?」「弟子那日在溪邊打羅漢拳,那道怪力量又出現了,」張小六便把那天在溪邊的事告訴和貞道士。和貞道士聽後撫須沉思片刻,將手搭在張小六手腕脈搏處,分出一絲精純的內力在張小六體內遊走,未發現異樣,沉思片刻後,道:
「這份血行之力恐怕是那血老魔的本源之力,只是已成為無主之物,只要你不修行那《煉血典》,那力量就如無源之水,假以時日,就消散一空,反為你增加氣血,對你有益無害。」「倒是那性武大師的《羅漢拳》《金剛掌》閒余時可以修習,性武大師武學造詣非凡,雖只有招式沒有內功心法,在後天之境對敵,突然使出來,也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之功。」
和貞老道又嚴肅道:「切記,那《煉血典》乃邪惡功法,抽取生人獻血之力為己用,大違天和,初時雖進境甚快,久之他人鮮血中駁雜之力愈多,反受其害,輕者走火入魔,重者神志不清化身魔頭。你千萬不可修行。」
不幾日,那性悟大師和玄陽教的長老們便來到道觀,張小六見到眾多長輩,心中緊張,只顧團團行禮。性悟大師看着張小六,雙手合十,頷首行禮,道:「阿彌陀佛,小施主,貧僧有禮了。性武師兄與我亦師亦兄,貧僧大半武藝便是師兄相授,又多次救得貧僧性命,如今師兄卻先登極樂。」說到此,性悟大師不禁有些悲傷:「這次多虧小施主,若讓那魔頭逃脫,不知又要多少生靈遭難,我師兄就要白白犧牲。小施主又帶回我師兄的功法袈裟。我替天下蒼生和普度禪院謝謝小施主了。」
語畢,看着張小六,未等張小六說話,便一指點到張小六額頭印堂處,道:「不用驚慌,會有些疼,請忍着點,」便運起神功。和貞道士等看到性悟長老運功,驚呼:「易經筋!」已知道性悟大師欲行何事,只得在旁邊護法。同行的普度禪院和尚見到性悟大師已經發功,原在嘴邊的勸阻話語也說不出口,只呼了一聲佛號,退在一邊護法。
張小六隨性悟大師一點,覺得有股氣勁在經脈中遊動,伴隨着經脈撕裂的疼痛。張小六想大聲呼喊,卻被定住,身上霎時不住冒出黃豆大的汗,臉上表情扭曲,顯然疼痛已極,沒多久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