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不滅,無形無象,無始無終...亘古不變的變化之本,即為...道?」
何淼淼念念有詞,像是通曉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看懂。心頭有種通達念頭,仔細一想又覺更加模糊,玄妙的感覺讓她一時間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老道見她若有所思,面上一派瞭然,他每日誦讀此經已是三十餘年,早能夠倒背如流,卻連半知半解都稱不上,知道奧妙高深卻不懂得其中真義。
她忽然想起幼時反覆背誦的『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正與這《元始道經》有些相通之處。
「如此說來,天地萬物的本質及其自然循環的規律,便是『道』。」何淼淼輕皺着眉,一字字一行行看得極其認真,連自己輕言出聲都不曾察覺。
「天地萬物,常處於變化之中,道即是基本法則...人亦需符合自然,才能夠使長久存在於世...修道...修的不是力量與長生。」
何淼淼腦中一清,雙眸亮得驚人。
「強大的力量與長生只是附帶、是外物,而其根本是天地,是法則,是自然,亦是大道!」
老道大睜着眼看向何淼淼,張了張嘴卻不曾說出一句話來。他心中有疑惑,有震驚,更多的卻是欣賞。
何淼淼既驚又喜,素手翻動微黃紙張,逐字逐句看得極其認真,道經的內容有種吸引力,讓她如痴如醉,難以自拔。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無狀之狀,無象之象,是謂恍惚。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
何淼淼腦中忽然出現被遺忘的夢中情景,一閃而過卻被她抓住,那種虛無與混沌,豈不正是無狀無象!
世人所謂的『大道』,莫非早在混沌之前便已初生?還是說...那混沌,既是大道?她無從確定,卻依然心潮澎湃。
夢中氣息蒼茫、神妙強大的玄鳥,亦是由道而生的自然之物,一切的元始開端,皆從道起。
「這書究竟是什麼來歷?竟記載如此深遠玄妙之事...」
何淼淼越翻越覺心驚,裏面記載的一切,比修仙界中的任何玉簡都要珍貴。雖說後續已經不再有更深層的內容,不過這些已是夠她長久研習。
老道聞言,雙眼像是透過空氣看到了久遠的過去,吶吶答道:
「這本《元始道經》...是一名週遊天下、神通廣大的方士所贈,正是因為此經,我才心生對自在的嚮往,離了凡塵俗世,只求一生暢快隨意。」
何淼淼已將道經中所有字句記下,輕手闔上撫平,聽老道講述起那位方士的奇異。
在聽到那人可隔空取物、飛天遁地時,何淼淼便反應過來這位神通廣大的方士正是高階修士,只不過是大鄴凡俗對其稱呼不同罷了。
「那位方士身着簡樸,行事不拘小節,極其自在隨意,我心神往至極。那種姿態如同神仙中人,我畫虎不成反類犬,卻一聲都在追求那境界。」
「在他離去之際,我便知曉此生不可再見,心中遺憾卻也無可奈何。誰知他道與我有緣,留下此經供我研讀,三十餘年我每日翻閱,卻無法窺得其中真義。」
何淼淼聽得認真,心中不斷猜測,這修士行事風格隨意倒是可以理解。
但《元始道經》如此珍貴,至少在整個青琅界,都不會有比這更加慧深莫測的經文典籍,他怎會說留下就留下?
就算是東方,也絕不可能有這種經典存在,否則無論捂得多嚴實,遲早就會傳遍整界。
那這修士,究竟是什麼人?竟能順手就將這書交給凡俗之人?
正在她疑惑不已時,卻聽老道說起另外一件奇異往事。
「我本不敢收下如此珍貴之物,方士卻無意提及,他是與好友一同前來遊歷,遇上有緣人便傳下自家典籍,讓我不必多想。他說那好友是什麼佛門高人,我卻是從未聽說過。」
「他來無影去無蹤,離開之後我也出了皇城,不再與世俗打交道,這經典亦是只有你與兩名童子習讀過。至於那佛門高人是否傳下經典,我倒是無從得知。」
何淼淼亦是頭一回聽說佛門,嶺南和東方都是修道之人,就算邪修與隱於世的魔修,也算得上是同出一源,是走捷徑又心懷不軌的修士,由道法衍生改變而來。
那傳經的高階修士既然與『佛門高人』交好,那是不是說明佛門亦是修煉的一種?
可細細回想,這麼多年以來,她從未聽說過這種門道。
莫非當年那高人未曾找到合適的人傳經?還是說得到經書之人與老道一樣,躲到哪裏獨自修煉去了?
何淼淼覺得世間的一切果真都太過廣闊,她看到的冰山一角都已經如此奇妙,若有一日真能窺得全貌,也不知會如何震撼。
她忽然憶起當年何正初所言,外界修煉之道更多更雜,只不過青琅界沒有了解的渠道,只有隻言片語的猜測罷了。
佛門,會不會如同道家,在外界也是極為廣泛的修煉手段?
何淼淼心中神往,再一次感覺到自身的渺小和天地的廣闊。而這一次,她除了敬畏與嚮往,再也沒有了那一絲悲觀與埋怨,反倒是念頭通達,心境澄澈,別有一番自在感。
「觀主此書讓我受益良多,我無以為報,只能以此丹藥換得心安,還請觀主不要與我客氣。」
何淼淼取出一粒中品養心丹,上面靈氣縈繞,聞之沁人心脾,只覺神清氣爽心中寧靜無比。
養心丹對於鍊氣修士而言亦是珍貴,何淼淼手中也只有三粒,不過記下人家經文典籍,一粒丹藥她都有些嫌少。
可老道畢竟凡人一個,若是貿然給了其餘丹藥,反倒是容易吃出差錯。養心丹溫和無比,又是寧心清神之效,哪怕一粒囫圇吞下也不會有何不妥。
老道雖不知這是何物,卻也能看出珍貴,但見何淼淼堅定不讓,也不再假意推脫客套,連着何淼淼備好的玉瓶一同收入袖袋之中。
二人一遞一收自然無比,像是什麼也不曾發生一般,接着探討起道經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