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奇沉默無聲地站在原地,眼中神色變幻莫測,從暴怒到憎惡,從憎惡到悲哀,再從悲哀到無力,最後仿佛有什麼東西不停擴散,就如滴入水中的墨汁,將一雙眼睛染得灰黑。筆神閣 bishenge.com
「記住一件事,紫蘇。」這或許是帕奇第一次直呼紫蘇的名字,他的眼神異常深邃,深不可測,言語中除了冷漠還是冷漠,「聯邦男人平均自然壽命75歲,我父親今年已經77了。」
說完這句讓人摸不清頭腦的話,帕奇沒像以往那樣踢人摔門,也沒有發怒吼叫,而是異常冷靜地離開了牢房。
紫蘇並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她低頭看了一眼懷中奄奄一息的小狐狸,頗為無奈地嘆了一聲氣。
紫蘇將小狐狸重新抱到床上,幫她檢查了一下傷勢,轉過頭說:「小狐狸傷得很重,我要幫她脫衣服換藥。」
大公衛隊轉過身,有些擔心地說:「紫蘇小姐,小狐狸現在是嫌疑犯,沒必要對她這麼照顧吧?」
「是嫌疑犯,但還沒最後確定,不是嗎?」紫蘇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笑眯眯的酒肉僧,說,「大師給的時間是七天,現在才第三天,萬一殺手不是小狐狸呢?」
其實紫蘇比任何人都清楚,小狐狸就是殺手,只是出身卑微的她知道活下去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多活一天,哪怕毫無希望地活着,也好過太早死去。
大公衛隊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看了小狐狸一眼,心想這女孩都傷成這樣了,不是殺手當然最好,就算是殺手,這副傷勢也傷不了紫蘇,便帶同伴離開了牢房,阿諾也一同離去。
大公衛隊和阿諾離開後,酒肉僧笑眯眯地站在牢門口,突然,他開口問道:「女施主,貧僧想問一句,聽說你認識洛憂?」
紫蘇沉默片刻,毫不避諱地說:「認識。」
很突兀地,酒肉僧笑問:「他食人否?」
紫蘇沒想到酒肉僧會問這種問題,她對眼前這個打傷小狐狸的人沒半點好感,就別過臉回答說:「他吃壞人。」
「哈哈哈,人入口中,不過是血筋皮肉骨,哪來什麼好壞之分。」酒肉僧轉過身,肚皮晃動着油水的聲音,紫蘇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好像看到酒肉僧口中隱約淌着口水,這個胖僧走出地牢,留下了最後一句話,「聽說,食人者肉質比常人鮮美,不知真假。」
紫蘇沒有在意酒肉僧的話,她小心翼翼地幫小狐狸脫掉了衣服,因為她身上很多傷,有些衣服都和傷口沾在一起了,脫的時候必須小心,所以花了很長的時間。
把小狐狸的衣服都脫了以後,看着眼前這幅胴體,紫蘇不禁失神了一會,一想到這麼美麗的女孩和洛憂有不明不白的關係,而且還說過「我是世界上最愛他的人」這種話,紫蘇就有點生悶氣。
當然,悶氣歸悶氣,紫蘇的心眼還沒有小到要趁機報復小狐狸的地步,她用毛巾幫小狐狸清理了身上的血污,在傷口灑上大公府醫生給的常用藥,固定,包紮,一氣呵成。
就在紫蘇重新給小狐狸換上乾淨的衣服,準備離開時,很突然地,她的手腕被抓住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把紫蘇嚇了一跳,她用力一掙,甩掉了對方的手,躲得遠遠的。
紫蘇定睛一看,小狐狸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剛才正是她抓着自己,但隨着自己的一甩,她也從床上摔了下來。
紫蘇猶豫半晌,最後還是過去把小狐狸抱到了床上,然而她還來不及說話,小狐狸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低沉的聲音隨即傳來:「幫我個忙。」
那天晚上紫蘇體驗過玉面狐霸道的力量,那可真是掙都掙不開,但現在,被酒肉僧擊破穴位的小狐狸全身技藝被廢,抓住她肩膀的手也早已失去了一如既往的力氣,令人不禁嘆息。
紫蘇輕而易舉地就把小狐狸的手撥了下來,她將小狐狸放到了床上,幫她整理好凌亂的衣服,默默地說:「我只能照顧你,其它沒什麼可以幫你的。」
小狐狸似乎根本沒聽到紫蘇的話,繼續說道:「幫我殺人。」
紫蘇被逗笑了,沒好氣地說:「你是不是摔到頭了?自己殺人就算了,還要我幫你殺人?」
「行,還是不行?」
「當然不行!我照顧你是因為不想看到他們欺負手無寸鐵的人,但不代表我是你同伴,可別忘了,前幾天你還想殺我。」
紫蘇說完,剛想離開牢房,身後又傳來了小狐狸的聲音,而接下來這句話讓她徹底僵在了原地:「不為我,為洛憂,你殺不殺?」
紫蘇在原地呆滯了一會,回過頭皺眉說:「你別想用他來騙我!」
「騙你?有必要嗎?」小狐狸冷笑了一聲,沖牢門外無人的地方昂了昂下巴,說,「那個酒肉僧,知道是什麼人嗎?」
紫蘇默默搖頭:「不知道。」
「那是大漠處刑人,專門捉拿從各個組織叛逃的殺手,我剛入行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大漠最出名的處刑人,以食人見長。」小狐狸擦了一下唇角的血漬,默默地說,「他後來被聯邦收買,也還好當時我在血衣樓尚不出名,否則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能識破偽裝。」
「這跟洛憂有什麼關係?」
「你不懂,酒肉僧今天之所以提到洛憂,一定是米拉蒂那邊出現了破綻,我給的大漠秘藥肯定在現場有殘留,被調查隊發現了,該死的瑟西婭!連下個藥都處理不乾淨!」小狐狸說了一堆紫蘇聽不懂的詞,嘴裏嘀咕了一會,繼續說,「總而言之,酒肉僧現在懷疑我和洛憂暗中有關係。一旦我被抓出來,我給洛憂的大漠秘藥也會被牽扯出來,那將會坐實米拉蒂的死與洛憂有關。」
「所以,我絕不能被抓到,否則會牽連洛憂。」小狐狸說完,舌頭在嘴裏鼓搗了一會,突然,她吐出了一顆假牙,將其拆開,從裏面取出了一顆薄膜包裹的黑色小藥丸,遞給紫蘇說,「這是一顆毒藥,溶於水後無色無味,還有四天,這四天內你必須替我殺人,而我會繼續躺在這裏,只有這樣我才能擁有不在場證明,洗清嫌疑。」
手握一顆致命毒藥,這對平民出身的紫蘇來說是一個很重的心理壓力,她的嘴唇發顫着,嘀咕道:「如果...我做不到呢...」
「沒關係,我嘴裏還有另一顆,可以使心臟快速衰竭。四天內你做不到,我會撕裂全身傷口,然後服毒自殺,偽造重傷身亡的假象,讓他們無從查起。」小狐狸的語氣就像討論家常便飯般尋常。
紫蘇有點難以理解這種扭曲的忠誠,不可置信地說:「有必要這麼絕嗎?」
小狐狸重新躺到床上,閉上眼睛:「如果這點事都處理不好,我也不配留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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