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標題:既然是瘋子】
換上剛買來的黑色的兜帽杉、牛仔褲和運動鞋,顧七覺得無論身心都舒服、輕鬆了許多。
沒有用「通緝」二字,但他的照片已經出現在幾乎所有的地方電視台里,最多今晚就能上報紙,到時候鋪天蓋地,到時候寸步難行了,「情緒不穩定」已經成了他的代號,好處是敢和他動手的人不多,壞處是樂意舉報他的人不少。
顧七是從窗子翻進旅館房間的,不用怕旅館老闆舉報,而這種級別的小旅館,也沒有取電開關,只要不在房間裏亂鬧、不把電視聲音開得震天響,就不會有人來查看。
要是有人入住,從窗子跳出去就行。
把換下來的衣服掛在衣櫃裏,顧七點了支煙,在床邊坐下來,閉上眼睛思考着困擾他的問題。
到底有什麼不一樣呢?
…………
半小時後,他猛的睜開眼睛。
「送你回去……」
「感謝你……」
「小顧……」
「哥……」
「喵……」
「爸爸……」
「快回來……」
「跟我回去……」
他想到了,這個幻境——也可以說幾乎所有的幻境都有一個和現實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幻境裏的一切角色,都是圍着主角來轉的。
對於那些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來說,幻境就是天堂,一旦成為幻境的主角,整個世界都會因為主角的言行而改變。
每個人都是宇宙的中心,因為宇宙在擴張,不論你在哪,其它的星球都在離你遠去;每個人都有自我意識,無論你有多謙虛、多自卑,思考模式都是以「我」為主的。
夏榮是極端例子,絕對以自我為中心。看不到——或者說不會去看身旁的人;顧七則是偏向另外一邊,客觀思考可以注意到身周的更多人,但他還是沒辦法超脫出來。
「無我」是佛教中的極高境界,古往今來。真正能夠做到的人曲指可數。
正因為沒有那麼高的境界,仍有自我意識,顧七才會覺得在幻境中的生活是正常的、其他人和自己的互動是理所當然的,才會費盡心思也想不出來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一旦開了竅,要解釋起來就很簡單了——在現實世界裏。他死了,世界照常運行;在幻境裏,他死了,世界就不復存在。
「出路就是我的死亡?」顧七想到這裏,搖了搖頭。
當思維被困在幻境裏時,人和植物並沒有什麼區別,而當思維被殺死在幻境裏,人就成了植物人(pvs),也就是木僵狀態(stupor)。
成為植物人的主要原因有兩種,一是大腦損傷。二是病變,但還有一大原因是常人所不知道的,那就是在幻境中死亡,不是完全沒有再清醒的可能,只是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是自己的死亡,那會是什麼呢?
顧七又點了支煙,手肘拄在膝蓋上,靜靜的思索。
大的謎題解決了,思路一開,他很快就得出了答案。但是眉頭也緊緊的皺了起來。
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自己絕對不會去做的事!
…………
…………
崔華和兩名同事走進小旅館,接待台里正在看電視的中年婦女立即緊張起來,睜大眼睛看着他們。
「別擔心。我們是來……追逃的,逃……嫌疑人就在這附近,我們在後面的巷子裏看到旅館二樓有好幾個房間的窗子開着,麻煩把住宿登錄冊拿出來給我們看一眼。」崔華向中年婦女出示了證件,輕輕嘆了口氣。
旅館老闆娘鬆了口氣,把一個藍殼的登記冊放到了接待台上。
另一個警察把顧七的照片出示給老闆娘。問道:「你見過這個人了沒?」
老闆娘搖了搖頭:「不認識。」
警察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沒問你認不認識,問你見沒見過。」
老闆娘又搖了搖頭:「沒見過。」
「202號房沒人入住,為什麼窗子開着?入住沒有登記,是要被罰款的。」崔華敲了敲登記冊。
老闆娘這次使勁搖頭,臉都差點甩掉了:「沒人住!沒有,沒有人住!」
「帶我們去,放輕腳步。」崔華說着,轉頭對另一名警察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即走了出去。
老闆娘拿着鑰匙,輕手輕腳的帶着崔華和另一名警察走上樓,來到202號房門口。
那個年輕的警察想要掏槍,被崔華按下了,老闆娘的鑰匙插進鑰匙孔里,因因轉動,直到「叭」的一聲。
崔華立即把她拉到後面,推門進去,迅速掃視了房間。
只有緩緩落下的窗簾在動。
走到窗前往下看去,她看到了趴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同事,但沒有顧七的影子。
…………
…………
顧七戴着兜帽,低着頭,走在街上。
他這次目標明確,要去做一件原本絕對不會去做的事,但是那件事讓他心裏很不舒服。
走進一家手機店,花了幾十塊錢,買了台很舊的翻蓋手機,他把帶在身上的sim卡裝進去,拔通了宋忠的電話。
「你有什麼要告訴我的,說吧,如果能引起我的興趣,我願意和你面談,先說好,如果你們要玩被動三角定位,只能找得到我的手機,找不到我的人,而且從此以後我將永遠消失。」顧七沉聲說道。
「你有精神分裂症。」宋忠立即回答道。
「說點我不知道的,病源?」顧七穿過馬路,走到街對面。
宋忠立即回答:「你的養父母,也就是徐佩蓉的父母在你六歲的時候……」
「就因為那件事?為什麼還要讓我當警察?」顧七打斷了宋忠的話。
「為什麼不讓你當?你的幻覺我在你小時候就用催眠的方式讓你忘記了,你成績優秀、破案能力優秀,又從來沒做過傷害別人的事,不讓你當警察才應該奇怪。」宋忠笑着說道。
「我知道了,這次我腦袋受傷,腦袋又出問題了,所以才會想起那所瘋人院?你當時是在幫我治療吧?這個設定很不錯。為什麼不告訴我呢?」顧七攔下一輛出租車,讓司機一直往前開。
「設定?什麼設定?沒告訴你是因為怕你知道後,反而讓你受到刺激,你會生出牴觸治療的情緒。所以只能在你想起來後,來向我詢問的時候才和你說,當時我確實是在幫你治療,但是效果不明顯,年紀越大。心理治療的作用就越小。」宋忠嘆了口氣。
「把你知道的,關於我幻覺的一切說給我聽吧,詳細說,我聽着。」顧七說着,捂住了通話口。
…………
幾輛警車從派出所開出來,附近的每個派出所都派出了大量警員,沒有亮燈,也沒有鳴笛,在對講機的指揮下,靜靜的行駛在路上。
即將到達十字路口。對講機里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行動!」
警笛同時鳴響,響徹四條街道,二十餘輛警車同時加速,衝到了十字路口,將一輛出租車團團圍住。
「熄火!」一名警察衝過去指着出租司機吼道。
出租車司機急忙熄了火,焰大眼睛,舉起雙手。
幾名警察同時衝到出租車後門,拉開門,只看到了空座位,和座位縫隙里塞着的翻蓋手機。
「沒抓到。只有手機。」黃大發坐在會議室里,將結果通知給眾人。
「他會去哪?」崔華皺着眉頭,看向了一旁的宋忠,她是對顧七最了解的人。
宋忠搖了搖頭。嘆道:「如果他的行為模式能夠分析出來,咱們早就抓到他了。」
黃大發忽然嘆了口氣,閉上眼睛說道:「看來,他只可能是回去了。」
…………
…………
小區里,所有住戶的家門都同時打開,面無表情的人從屋子裏走出來。湧向樓梯。
「終於……放棄真實了嗎?時機正好,誠實了我的猜想是正確的。」顧七站在小區門口,看着走向自己的人群,鋼管從袖子裏滑到手中。
他走過去,狠狠一鋼管打在離得最近的人腦袋上。
對方倒下了,但是更多的人涌過來,伸出手去拉扯顧七的衣服。
顧七就像是行走在泥潭中,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但是敵人再多,哪怕是整個世界,也沒能讓他停下來。
艱難的上了樓,來到了自己家門口,顧七扔掉了已經彎曲的鋼管,打開門,走進家裏。
「你……你想幹什麼?」曾雨把曾雪護在身後,睜大眼睛看着顧七,眼睛都哭腫了。
「到臥室里去,不要出來,我不會對你們手下留情。」顧七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淡淡的說道。
妻子也好,女兒也好,妹妹也好,都只是角色,都不是真實的,如果有需要,他會毫不猶豫的將她們殺死,就像個真正的瘋子一樣。
對瘋子來說,世界就是個巨大的瘋人院。
…………
後門只會是顧七最不願意做的事——殺死苗儀!
苗儀一直和他呆在一起,直到最後一刻,所以他在幻境裏最不可能做的就是殺死苗儀,除非能發現真相。
真相已經明了,一個令顧七非常不爽的真相。
他從廚房裏拿了把刀,坐在沙發上,將縮在角落裏的苗儀抱過來,放到自己腿上,任由它的爪子將自己的手抓得血肉模糊。
「抱歉,」顧七的眼睛比平時要亮一些,聲音比平時要冰冷得多:「我會讓他們千倍償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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