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幾乎就是在同時,君問心和小白帶着小小,出現在了馬頭山前。
望着這一座形似馬頭的高山,小白嫣然一笑,道:「傳說這山上有一深洞,洞中有苗人信奉的犬神居住,這山腳有一條狹窄山道,僅容一人行走,走了進去,就是苗人聚居的七里峒了。」
君問心神情淡然地向面前這座高山看了一眼,一句話也不說,默默向前走去。
小白站在後面,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卻露出一絲淡淡笑意,轉頭拍了拍趴在肩膀上的小小,微笑道:「那我們走罷。」
小小叫了兩聲,咧嘴而笑,忽地從她肩膀上跳下,三步兩步跑前,嗖的一聲竄上君問心的肩膀,趴了下來,回頭向小白揮爪子。
小白微微搖頭輕笑,跟了上去。
走進狹窄的山道,彎彎曲曲,兩側堅硬的石壁之上,不時有突兀的岩石刺出,一不小心,只怕就要將腦袋撞了上去。
而看着石壁周圍,許多地方還有水珠不斷滴下,最多的地方還匯聚成一個小小水潭。
石壁上下,陰暗地方,還生了不少青綠石苔,讓空氣瀰漫着一股微帶濕潤清冷的味道。
君問心和小白七折八彎,好不容易才拐出了這條不知有多少歲月年頭的山道,重見到天日。
這一天,陽光初升,一別前幾日陰霾的天氣,倒顯得頗為晴朗。
剛從陰暗的山道中走出來,陽光照下,君問心和小白都不自禁地眯上眼睛,感覺到天空射下的光線,仿佛還帶着美麗的圓環光暈一般,照在他們的身上。
片刻之後,待眼睛適應過來,遠處熙熙攘攘的聲音也漸漸傳到。
二人向前望去,只見眼前霍然開朗,在這一片群山環繞之中,卻有一片肥沃平坦而開闊的土地,出現在面前。
一棟棟一座座帶着濃郁苗人風味的房屋拔地而起,或依山而建,或緊密相連。
還有一道清澈小溪流,發源於前方深山,從這片世外桃源一般的土地上,蜿蜒流過。
不少苗人的房屋,就建立在溪流兩岸。
而在水面之上,遠遠看去,苗人建造了三座橋樑,居然都不一樣,一座乃是木橋,最是簡單,兩根巨木綁在一塊,橫倒在兩岸之上,就算是一座橋樑了。
至於其他兩座,都是石橋,卻也更有風味。
一座大石所砌,粗糙堅實,在水面不寬的溪流上平擺過去,再用厚重石板往上一搭,便是橋樑,正是南疆這裏簡單而實用的造橋方式。
但最後一座石橋,卻是小石所造,而且竟然沒有橋墩,是一座拱橋,每一個石塊緊密相連,橫空而過,飛越溪流,看去完全是中土地方的橋樑風味,竟會在此地出現,實在奇怪。
君問心將這些看在眼底,心中一動,但面上倒沒表露出來。
他和小白二人繼續向前走去,人群漸多,也越發熱鬧。
四周大多數都是苗人土語,君問心聽在耳中只覺得嘰哩呱啦,半天也聽不明白一個字。
小白在他身邊走着,向四周望去,之間周圍遇到的苗人多有向他們看來,因為見是生面孔,便多看了幾眼,卻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敵意。
走了幾步,她低聲對君問心道:「看來這些年南疆這裏倒是平和了許多。」
君問心一怔,不解其意,道:「怎麼了?」
小白道:「當年我到此處的時候,普通苗人看到外人,一個個都是如臨大敵,眼中更是警惕提防,那時五族族爭激烈殘酷,部族之間爭鬥不時而起,外人若是敢到這七里峒來,要是沒有防身之術,多半便凶多吉少,不過看今天這個情況,這些年來,爭鬥怕是少了許多了。」
君問心微微點頭,放眼望去,此刻他們已經走在苗人中間,這條大道就在溪流一側,一側是眾多苗人緊密相連的房屋,一側則是清澈河水,岸上還多有綠樹成行。
一眼看去,苗人房屋多是用木材建造,風格與中土樣式截然不同,四四方方,樸實無華,而且屋角正門以及邊緣牆壁上都掛着猙獰動物骨骼,越是兇猛野獸的越是常見,想來這多半乃是苗人風俗,以此顯示房屋主人的勇敢。
道路兩旁有苗人擺攤販賣,不過出售的東西多是野獸皮毛、生肉,再走幾步,間中才看到有一兩個攤位販賣着小小的珠寶玉器等玩物。
小白笑道:「這裏的皮毛都是上等好貨,而且價格大是便宜,你如果想要,在這裏買上幾件,可是大大合算的。」
君問心嘴角抽了抽,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徑直向前走去。
慢慢走到河岸旁邊,向下望去,只見河水清澈之極,站在河岸上也可以看到小溪水面下的石塊,水中遊動嬉鬧的大魚小魚更是不計其數。
遠遠的地方,似還有飛禽掠過,撲騰着翅膀落到水面之上,昂頭向四周張望幾下,然後愜意地合起雙翅,在水面輕輕遊動。
天地萬物,在這個地方,竟是出奇的和諧。
小白慢慢走了過來,不知什麼時候又跑到她肩膀上的小小好奇地探出腦袋,向溪流下面張望着。
「現在怎麼辦?」君問心淡淡道。
小白沉吟了一下,道:「怎麼說事情也過了三百年,當年的那人如果沒有我們這等修行,多半已經去世,我們還是先找找當初那個人所在的地方罷。」
君問心默默點頭,道:「他在哪裏?」
小白微微一笑,用手向前方一指,道:「那裏。」
君問心抬頭望去,忽然一怔,只見小白手指之處,卻是在苗人聚居的深處,一座建立在半山腰上,遠遠高於普通苗人房屋的石台建築。
君問心皺了皺眉,低聲道:「祭壇。」
小白微笑道:「不錯。」
君問心沉吟不語,心中卻微感麻煩,倒也非為其他,而是祭壇在南疆地方一帶,有着特別的意義。
他往年多次來過南疆,雖然因為滿腹心事,一心找尋神秘的黑巫族而沒有認真注意過南疆風俗,但一些基本的事情,他還是知道的。
南疆邊陲之地,壯、苗、土、黎、高山五族,分地而制,或因部族不同,也就各自信仰不同神明宗教,但在各族之中,都有專門祭祀神靈祖先的地方,便是祭壇。
祭壇在南疆一帶部族之中,實是有着崇高的地位,在大部分的部族人民眼中,大多數時候,祭壇里巫師說的話,和偉大神秘的神明說的話,其實也沒什麼區別。
往昔五族爭鬥最激烈的時候,每次戰爭一樣是要先請示過祭壇里的巫師,向神明說明情況,得到神明——也就是大巫師親口說出的允許,如此部族族長才能發動新的戰爭。
由此可以看出,祭壇和裏面的巫師,在南疆這裏有什麼樣的地位!
而這些巫師據他所知,向來是很少接見外人的。
君問心沉默片刻,轉頭向小白道:「那個是苗人的祭壇,你說的那個人,難道是…」
小白淡淡一笑,截道:「不錯,三百年前,我在這裏看到的,就是苗人一族裏的大巫師施用還魂大法,將被山精妖魅攝去一魂三魄的一個苗人救了回來的。」
苗人的大巫師…
君問心嘴角又是抽了一抽,如果說祭壇里的巫師在南疆部族中地位崇高的話,那麼作為巫師中法力最強、地位最高,每一次都親口傳達神明旨意的大巫師,簡直就是普通族人眼中的神明了。
如果要有人膽敢冒犯大巫師,君問心絲毫也不懷疑,眼前這片土地上所有的苗人,甚至整個南疆的所有苗人都會衝過來和他拼命。
小白饒有興趣地看着君問心,微笑道:「如何,我們現在怎麼辦?」
君問心看了她一眼,只見清晨初升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仿佛折射出來,帶着淡淡溫存。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轉過身子,向那座半山的祭壇,緩緩走去。
小白微笑,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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