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集末日 1451、米國隊長（一）

    ——ad.2158.12.24——

    地球，70°11''15.77「s，77°32''19.06「e

    寒風呼嘯，雪片紛飛，廣袤的冰蓋區域和偶爾一閃而過的凍土區域全都反射着瑩瑩白光。

    這裏是南極，是即使人類已經向宇宙大踏步進軍，也依然未能徹底掌控的區域之一。

    另外兩處，則分別是地底和深海。

    而幾乎在所有人類開拓的殖民星中，這些環境惡劣，資源稀少，開發難度大的地點都是默認放棄的。

    然而，在已經明確知道人類在宇宙中可以開拓的疆域只有那麼一點，再想擴張只有戰爭和交易兩種途徑之後，這種「浪費」行徑或許會被後人深惡痛絕。

    從冰原上空一掠而過的，則是一架支奴干運輸直升機。

    照常理來說，普通運輸機根本不可能在這種極寒天氣下飛行，更勿論這種直飛南極點的超長航程了，但由於有「質量效應護盾」的存在，許多原本無法探索的地點也變成了通途。

    即便如此，成本依然是個大問題，花費寶貴的「零號元素」只為在南極找礦？那一定是發瘋了。

    運輸機上一共有三名成員，分別是帶着防風目鏡，一臉大鬍子的駕駛員，西裝革履，看起來像文職人員的灰發男子，以及身穿幹練黑色皮衣，似乎隨時能掏出槍來的紅髮女子。

    「或許，那些『唯地黨』是正確的……」男子看着機艙外的一片雪白，似乎有所感觸，自言自語地說道。

    「說什麼蠢話！」女子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差點把他打了個跟頭：「若非這裏都是自己人，你就慘了，知道嗎？」

    「……」男子用手撐着前方的靠椅重新坐正：「正是因為都是自己人，我才會說。」

    「哈哈哈！我說為什麼明明小伊娃自己就是個優秀的駕駛員，還非要叫我來，」前座的駕駛員大笑：「原來是騰不出手啊。」

    「說什麼呢！」女子又拍了男子一巴掌。

    「少說兩句吧，威廉，她跟你不熟不會打你，倒霉的只會是我」男子一副想躲沒地方躲的模樣。

    正在打情罵俏的兩人自然是傑克·哈珀和伊娃·庫爾，在「異能網絡事件」初步塵埃落定之後，他們受命返回地球，搜索一處隸屬於「大地守護者」位於南極點附近的科考站。

    駕駛員叫做「威廉·戴爾（william dyer）」，似乎是克勞德總督在地球的部下，負責接應他們這次返回地球的行動，具體身份傑克沒有問，也沒必要問。

    既然能知道伊娃是個「優秀駕駛員」，那就是相當核心的成員了。

    「說真的，按照我收集的情報，由於發現了零號元素和質量效應，那處科考站已經廢棄很多年了，你們為什麼會特意從外星回來探索那裏？就算有過有價值的資料，現在也過時了吧？」威廉一邊駕駛一邊問道。

    「……」傑克和伊娃對視一眼：「既然已經到了這裏，告訴你應該沒問題。」

    「那裏……可能還有活人。」

    ————

    在大約半年前爆出的「異能網絡」事件中，鈴科刀夜只是個痴迷於搞研究的小魚，星聯順通摸瓜抓出了一大堆「大地守護者」安插在各個殖民星的臥底。

    力主要發展地球，滲透殖民星的動作卻比誰都快，令人一時不知該怎麼評價。

    更麻煩的地方在於，這些人抓出來其實毫無用處。

    在沒有觸犯星聯法律的前提下，哪個殖民星的總督也不能因為他們支持唯地黨以及同唯地黨成員有聯繫就把他們給抓起來。

    因為「唯地黨」只是一種思潮，而真正被判定為非法組織的「大地守護者」成員則根本沒抓到過幾個，偶爾有落網的，連小蝦米都稱不上。

    當然，那只是其他殖民星的問題，對歐羅巴七號來說，被異能者群體敵視，他們除了落荒而逃根本沒有其他選擇，如果非要硬着頭皮以自己「沒有觸犯法律」為藉口賴在那邊，異能者學生們就會讓他知道「不觸犯法律」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

    在這個過程中，克勞德總督的養子似乎起了非常重大的作用，但並沒有出現在相關情報和內部通告裏。

    據傑克自己所知，那名少年似乎建立了一個叫做「父愁者聯盟」的異能者組織，並聲稱如果申請加入者不能讓自己的老爹感到發愁，就沒有資格參加。

    至於目前的成員……傑克思索了一下，卡奧斯，【■■】，【■■■】，御坂美琴，莉娜·奧克斯頓，漢娜·艾博，塞德里克·阿爾伯特，伊莉雅·卡姆斯基，鈴科百合子，果然全都是會讓他/她們父親發愁的。

    不過那位少女ceo的父親似乎失蹤了，也談不上愁不愁吧。

    不，扯遠了，傑克收攏了一下發散的思緒。

    在通過對那些親唯地黨的滲透者進行搜查時，星聯方發現了更多的證據，其中一些仍然算擦邊，但也有一些屬於明確的違法，只要找到證據就能把他們丟進監獄。

    這次前來南極，就是為了確認一個性質非常惡劣的「證據」，它如果被曝光，不但唯地黨要被口誅筆伐，監管不力的星聯也脫不開關係。

    正好，歐羅巴七號無論是艦隊還是異能者，都處於巔峰狀態，不怎麼需要監管，所以他和伊娃就被派來處理這件事。

    那是2077年，由唯地黨支持建設而成的，一座名為【迦勒底】的南極考察站，它的職責是監控整個南極的氣象資料，同其他大洲的氣象資料進行橫向對比，繼而推斷出未來可能出現的氣候變化甚至氣候災難。

    它原本確實有一些顯著性成果，也從氣候災難預警中拯救了很多人，但這一切都隨着「零號元素」和「質量效應」的發現而變得毫無意義——在能夠遨遊宇宙的情況下，誰還會在意南極氣候怎麼樣？

    而那處勉強算是唯地黨功績的科考站，也在「目標是星辰大海」的思潮下逐漸被邊緣化甚至遺忘——是真正的遺忘。

    從那些明確違法的唯地黨成員處找到的資料顯示，迦勒底考察站於2138年發送的最後一條消息是：「由於出現了長時間的極地風暴，我們錯過了補給機會，不得不集體進入休眠倉等待它停止，預估它的持續時間會超過半年，天吶。」

    「然後呢？」

    「沒有了。」

    「你的意思是……」威廉·戴爾遲疑了片刻，不可置信地說道：「那座科考站的人員已經被冰封了二十年？」

    「是的。」傑克點頭。

    「而唯地黨那幫傢伙直接把他們忘了？」

    「……對。」

    「而你剛剛還說唯地黨是正確的？！」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眼看威廉一副打算丟下操縱杆過來打人的模樣，傑克連連開口安撫：「我是說，如果星聯沒有把重心放在開拓宇宙上，這些事故是可以避免的。」

    「『這些』？！類似的事故還有很多嗎？」威廉的鬍子都翹起來了。

    「不多，大概二十多起吧，不過大部分沒有後勤支援的項目在確認不會獲得支持後已經就地解散了，像南極考察站這種情況其實比較罕見，」伊娃阻止傑克繼續開口，伸手拍拍威廉的肩膀：「我們就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嗎？」

    「……哼，」威廉的怒火似乎被壓了下去：「如果不是我的女兒也在學院都市上學，我一定會給你一拳。」

    肯定是體質變異系吧？這話在傑克嘴邊轉了轉，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總之，我們是去把他們接回來的，」伊娃說着：「他們估計也沒想到，只過了二十年，別說補給車隊，直升機都可以橫穿南極洲了。」

    「嘿，這話我可不愛聽了，雖然硬件上沒有問題，但一路上順風順水地飛過來，駕駛員的技術可是很重要的。」威廉開始自吹自擂。

    「是是，您厲害着呢。」伊娃立刻回應。

    「……」傑克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兩人交流，這還是那個隨時隨地爆粗口順便打人的伊娃嗎？

    大約察覺了傑克的視線，伊娃轉頭瞪了他一眼，這一眼蘊含的信息也很明確：再這麼看老娘就弄死你。

    好的，懂了，這是對外營業模式，傑克默默轉回頭看向機艙外。

    然後，便看到直升機路過了一座位於雪山半山腰的圓形白色建築。

    「威廉！我們飛過了！」

    「哼，都是你這傢伙說唯地黨的好話，把我給氣的。」威廉沒好氣地應了一聲，控制直升機調頭。

    明明是伊娃……好吧，就是我。

    ————

    支奴干降落的過程毫無難度，雖然停機坪已經近二十年沒有使用，堆了厚厚的積雪，但對直升機的質量效應場來說毫無意義。

    基於同樣的原因，從直升機上下來的三人也完全沒有穿戴厚厚的防寒服——萬用工具自帶的質量效應護盾集防寒防風等功能為一體，也就是太空和海底等缺少空氣的環境搞不定了。

    「這裏……設計的還不錯。」威廉評論道。

    比起建設在平原上的傳統考察站，「迦勒底」別出心裁地掏空了一座小山丘，整個圓盤狀的結構只在外面露出了不到一百二十度。

    這種隱蔽程度，或許正是科研人員有信心躲進休眠倉等待救援，不擔心建築物因為災害性天氣而損毀的原因。

    「他們或許在之後發過信號，但外界明顯是收不到的。」傑克觀察了一下這座考察站周圍，很快注意到站前那座已經倒塌了一半的信號塔。

    「考察站的基礎功能還在運行，身份驗證……通過了，」伊娃則一邊操作着萬用工具一邊直奔大門而去：「很好，看來裏面的設施仍然在以最低功率運行，我們不必擔心見到因為能源不足無法維持休眠的情況。」

    全員存活嗎？也不是不行。傑克一邊觀察周圍的環境一邊跟上。

    按照收益來看，全員死亡自然是最低的，在沒有人證的情況下，唯地黨可以把這事同他們推個乾淨。

    全員存活的話，雖然值得慶賀，但那樣一來唯地黨就沒了責任。

    只有一部分死亡一部分存活，收益才會最大化，但這反而是最難實現的，除非休眠倉出了什麼問題，那就不是唯地黨的責任了。

    「試驗設備仍在運行，生活用品好好地收納了起來，一切井然有序，」伊娃當先走在弧形的通道中，逐一觀察艙室並講解：「唔……我不熟悉這裏的構造，休眠倉室在哪？」

    「在主能源室，前面再走三個門。」傑克看着自己的萬用工具：「你出發時只要了身份驗證程序，卻沒有要考察站地圖？」

    「怎麼？不行？」伊娃轉頭瞪他。

    「怎麼不行？」傑克立刻回答。

    「打情罵俏可以等等，」威廉皺着眉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你們兩個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誰和他打情罵俏！」

    「聲音？」

    傑克嘗試聆聽未果，而後通過萬用工具放大了環境中的聲音，終於聽到了一種細若遊絲的低語：

    【泰——莉——】

    是誰在呼喚一個叫泰莉的人？

    「似乎正是從休眠倉室里傳來的，」傑克抬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或許是我們進來的舉動觸發了喚醒機制？」

    「那我們最好去接應一下，」伊娃收起似乎想給傑克一下的拳頭：「休眠半年和休眠二十年可不能用同樣的復健手段。」

    「那還等什麼？」威廉直接大踏步地朝那個方向沖了過去。

    嗯？他是今天才聽說這裏的事吧，為什麼那麼積極？

    傑克有些奇怪，但一時只能當他對這些休眠了二十年的人非常同情，於是同伊娃一起快步跟上。

    【泰——莉——】

    【泰——克——莉——】

    隨着幾人接近休眠倉室，呼喚聲越發清晰，音節也有了些許變化。

    這個科考站里莫非還有情侶？剛剛醒來不能方便活動於是一直喊對方的名字？

    「別喊了！別喊了！你們——」

    跑得最快的威廉第一個衝進休眠倉室，豪邁地呼喊了半聲，直接呆住。

    嗯？什麼事讓他這麼驚——

    跟在威廉後面進門的傑克剛思考到一半，腦袋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這裏是能源倉，同時也是休眠倉，一排二十個的休眠框體靠牆呈環狀排列，它們的正中心，是正散發着淡淡藍光的能源柱。

    而能源柱上面，正纏繞着一個難以形容的「東西」，它看上去就像一團龐大的爛泥，表面閃着隱隱約約的光芒，成千上萬隻不斷放出綠光，由膿液組成的眼睛不斷在它的表面挪移，分解，又形成。

    這「東西」正在向傑克瘋狂咆哮着：

    【tekeli-li！tekeli-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