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高煦對這樣普通的工作狀態、還算能接受,並且相信會越來越適應。
辦公區旁邊有免費的食堂,提供午餐和茶水。也有一些人不在這裏吃午飯,約上朋友到附近的餐館裏坐坐;或是覺得食堂的飯菜味道不好,自己從家裏帶了食物,在休息區進行加熱。
同事們在這裏吃午飯,飯後喝一杯茶、果汁。中午這段時間,大概是在一天中大家聊天最多的時候。
高煦取了一隻白瓷盤子,放進了玻璃窗上的一個窄口,然後在觸屏上隨便選了兩樣菜。玻璃後面的機械臂將菜打好,並加上了一碗米飯,自動從另一個出口送了出來。
他端着盤子和碗走到一張桌子旁邊坐下,然後聽着同事們在周圍閒扯。
就在這時,一個戴着袖套的肥胖老婦人走過來了。高煦認得她,是這裏負責打掃衛生的合同工。雖然地板有機械人清理,但整理物品、擦餐具之類無規律的事,則需要人工打理。
高煦見她走到跟前,便禮貌地問了一句:「吃飯了嗎?」
婦人說吃過了,然後忽然來了一句:「小劉,聽說你離婚了,被媳婦甩了?」
高煦:「……」
他轉頭看周圍的同事們,頓時覺得有點尷尬。
現在大明國大多數人的教育程度不低,一般不會有人這麼直接地說話;八卦之心卻似乎是本性。大伙兒不當面說,但有人問起高煦,立刻就有幾個人、有意無意地注意這邊了,他們好像很有興趣的樣子。
高煦無奈,苦笑了一下。
婦人又一副同情的樣子:「小劉你真是造孽啊,剛被媳婦甩,又被人敲成了這樣。」
高煦說道:「已恢復得差不多了,不影響生活的。」
婦人問道:「小劉有孩子嗎?」
高煦搖頭道:「還沒有。」
婦人便一副關心的表情勸道:「你那麼大年齡了,還不趕緊重新找一個媳婦,生個孩子,我家有五個呢。」
高煦還不是很熟悉環境,只能忍着不愉快的心情,隨口應付道,「隨緣,隨緣。」
婦人竟乾脆在旁邊坐了下來,說道:「要不我給小劉介紹一個?離婚帶孩的,年齡大點,長得倒富態,還能生。你也不要要求太高,儘量面對現實,男人被拋棄了,又不是有錢人,要重新找也不容易呀。」
高煦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了。畢竟之前很多年,能在他面前露臉的人,都經過了精挑細選,他幾乎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這時,正好看見孫靜總管、小尤,還有兩個公司職務較高的同事過來,正向門外走。高煦馬上招呼道:「孫總回辦公室了?」
孫靜轉頭笑了一下,看向老婦道:「王姐是過來人,說得多有道理,你聽聽。別人也是為你好。」然後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高煦道:「王姐有同情心,孫總怎麼沒有?」
孫靜把手指輕輕捲起,放在精緻化妝的嘴唇上方,笑了一下直接走人。
沒一會兒,孫靜在門口忽然轉頭道:「劉助理,有人找。」
高煦長吁一口氣,忍耐着性子、對婦人說了一聲,然後起身就往外走。他還沒走到門口,便看到了韋婉在外面,頓時愣了一下。韋婉的美貌很吸引人,頓時餐廳里許多同事都好奇地望着這邊。那個王姐更是張着嘴,一邊好奇地盯着門口這邊,一邊正和旁邊的人說什麼話。
「你怎麼找到這裏來了?」高煦問道。
韋婉的美目里,頓時淚水打轉,一行清淚流到了臉頰上,她急忙避過臉。
孫靜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拿出一張紙巾遞了過去:「小妹,沒事?」接着問高煦,「你對人家小姑娘做了什麼?」
高煦一臉無辜,自己也有點困惑:「暫時還不知道。」
韋婉輕聲道:「不好意思。我本不想來打攪你的,之前在外面等了半個時辰,就等着你們中午休息的時間。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孫靜好心提醒道:「隔壁有間會議室,現在是空的。」
高煦道了一聲謝,拉着韋婉的袖子便往會議室走。進了房間,他便背過手將門掩上。
「啥情況?」高煦主動問道。
韋婉輕輕揩了一會兒眼淚,抬頭問道:「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吧?」
高煦答道:「之前還不能確定。」
韋婉又哭了,哽咽道:「那為什麼、你要把那個安南小娘帶回國,還讓她住家裏,和你同居?你那麼喜歡她嗎,會不會娶她?」
高煦道:「你去我家了?」
韋婉點頭,傷心道:「前陣子我家裏有事催我回去,我一有空了,就馬上來找你。沒想到迎接我的,是另一個小娘。」
高煦立刻想起了一個細節,曾經發了詳細地址給韋婉,因為她說要郵寄「好聽的磁片」。
「你真的是……」高煦正想直接問,卻看到門外有人影,便沒說出來。
但韋婉已經聽懂了,毫不猶豫地點頭。
高煦皺眉尋思,那麼在安南國的時候、她為什麼要否定?可是這裏仍然不太方便說話,人多的地方實在太多八卦了。
韋婉的聲音道:「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嗎?巴不得提早一天、一個時辰就能見到你。」
她可能不知道有人在偷聽,但高煦發覺了,所以他不好多說什麼。他便徑直拿出了手機,撥了孫靜的電話,說道:「孫總,我有點私事要處理,下午請半天假。」
對面道:「好的,知道了。我叫小尤幫忙,去把你的餐桌收了。」
韋婉使勁抱住了高煦,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她的身體對於高煦來說,已是十分陌生,光滑白皙的皮膚帶着青春的光澤,身上還有一種淡淡的清新、清香的氣味。高煦分辨得出來,那不是護膚品的香味,而是少女特有的氣味,好像是身體發育時分泌的物質。她的秀髮貼着高煦的下巴,頭髮的觸覺也很柔軟順滑。
高煦站在那裏貪婪地深吸了一口氣,既沒有掙脫,也沒做什麼,他說道:「咱們回家說,走吧。」
倆人推開門走出會議室時,外面的人已經不見了。於是高煦便帶着小婉坐電梯下樓,取了他的小銀馬,開車回家。
先前韋婉的情緒好像有點崩潰,稍微緩了一下,這時她便不怎麼理高煦了。她猶自坐在副駕,冷冷地望着窗外,一副不願意說話的冷清模樣。
高煦也沒多言,伸手打開了音樂,緩解這凝固般的氣氛。
裏面頓時傳來了不太應景的音樂,「今夜月光,包圍身上,就像你、注視我的目光。為什麼、你不擁抱我,不親吻我,就像半月、親吻雲朵……」
韋婉轉頭看了他一眼,臉上很傷感。那還有些稚氣的漂亮臉蛋上,眼睛紅紅的,眼神露出了與年齡極不相稱的情緒。看得高煦有點心疼。
在這一瞬間,高煦才從她光滑的額頭上、眉目之間,發現了某種熟悉的東西。
不過他還是沒有多說什麼,表現得很鎮定。他也曾有過熱血的心態,即便是剛到洪武末建文初那會兒、也比較衝動,但人老了一回之後,現在的他性情變了不少,一般都比較沉得住氣。
高煦開口道:「咱們在安南國時,我暗示性地問過你,你怎麼否定了,還叫我不要多想?」
韋婉慢慢地說道:「我們分開已經很久了,我剛發現、自己神奇地來到這裏,那時身體還是個孩子。我又從書上了解當年的事,我『走了』之後,你又在位了十多年。我並不知道,過了那麼多年,我在你心裏是什麼位置。現在的你,對我來說也有點陌生。也許先不說破,更能了解你吧?」
她頓了頓又輕聲道,「我還想,我們能經歷更多的過程、有更多的回憶。」
「嗯……」高煦發出一個習慣性的聲音,心裏也接受了她的說法。
韋婉轉頭道:「現在的法律是一夫一妻,不能公開納妾。高煦,你對那個小娘不是認真的吧?」
高煦嘆了一口氣:「安南小娘叫阮玲,她和我的關係,不是你想的那樣。」
韋婉輕輕聲道:「聽人說,安南小娘很多是為了騙錢。咱們給她錢,別讓她再纏着你行麼?你打發了她,我就原諒你。」她接着又坐直了身體,顰眉道:「我這是怎麼了,還比不上她?她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她能為你做的,我也能。」
高煦毫不猶豫,卻很淡定地說道:「就算你什麼都比不上她,我也會選你。」
韋婉聽罷,臉色稍微好了一點,卻接着又說:「還是那樣,油嘴滑舌,挺會哄女人。我覺得,你怕是想全都要!」
高煦隨口道:「什麼油嘴滑舌,我啥時候對你說過假話,不都是實話嗎,幾十年了還不信我?」
她清澈的明亮眼睛微微一轉,似乎想不出高煦騙過她的事,便不吭聲了。汽車繼續在公路上行駛,韋婉輕輕依偎過來,過了一會兒。她發出了一聲嘆息「唉」,好像仍然不太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