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靈芝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夏娜。
怒氣,一點一滴從心底升起。
這麼久以來,他幾乎已經忘了如何生氣,而接連兩次生氣,卻都是因為她。他忍不住想起,當所有人都以為她再也無法醒來時,那一瞬間他有多怒,怒到對着一個無法醒來的她口不擇言的威脅抱怨。
甚至,他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真的聽到了他的那些話,所以才會在第二天醒來,才會在醒來後對他態度大變。
不,似乎不是在醒來後——雖然確實在醒來後變得格外怪異,但在這之前,她似乎就有些異樣了,總是在瞞着他什麼的樣子。
眼神微動,御靈芝沒再多說什麼,而是點點頭,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夏娜聳聳肩,繼續吃喝。
御靈芝一走,易陽就回來了,見夏娜神情和以前似乎並沒有什麼不一樣,他頓時詫異的挑起了眉。
「想說什麼就說,別一臉便秘似的表情。」夏娜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易陽看看夏娜手裏醬褐色的烤腰子,努力約束了下自己的腦洞,坐下笑道:「怎麼了,和你家靈芝哥發生了什麼矛盾?」
「沒,」夏娜擺擺手,將易陽面前的杯子也倒上酒,一端自己的酒杯道,「乾杯。」
「……乾杯。」易陽剛端起酒杯,對面的少女就已經一飲而盡了。好吧,作為一個男人,他應該也……「這是什麼鬼!」
「酒啊。」夏娜看白痴一樣的看着易陽,「我會給你下毒?」
確實不是毒,可這玩意兒跟毒有什麼區別嗎?雖然面前沒有鏡子,但易陽懷疑自己兩隻眼睛都是紅的,太恐怖了,簡直太恐怖了,有人會直接喝酒精的嗎,這酒到底多少度?
夏娜嗤笑一聲,再次給自己倒滿,然後一飲而盡,沖對面還在拼命灌水的易陽聳聳肩道:「我酒量還算可以的。」
連續喝了兩大杯冰水,易陽這會兒覺得自己的喉嚨總算降溫了,搖頭道:「你那不是酒量,是對工業酒精的耐受程度吧。」說完,他又忽然反應過來,「你竟然喝酒,你別忘了你——」
他話未說完,就被夏娜止住了。
「噓……」夏娜怪笑起來,「讓我喝個痛快,放心,別的都不用管。」
不用管?不用管的話,你一會兒就要大變活人了你知道嗎。易陽瞪圓了眼睛,他原本以為這小兩口只是偶爾拌嘴而已,現在看來,似乎要嚴重的多啊,這丫頭都開始借酒澆愁了。
「易陽啊,不瞞你說,我前兩天被人拽到陰間去,在下邊可算是開眼界了。」兩杯酒下肚,夏娜也不再那麼豪爽了,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起來,一邊抿一邊笑嘻嘻的說,「我覺得人真是怪異啊,非要等死了以後才發現自己對生命有多眷戀,但死都死了,有幾個能隨隨便便再重生的?看他們在底下一邊排隊去投胎,一邊哭天抹淚的說自己不該這樣不該那樣,我就覺得好搞笑啊……」
易陽無奈的看着夏娜,不明白她究竟覺得哪裏搞笑了,但他明白,這丫頭指定會喝醉的。
「看着他們,我忽然就覺得自己真特麼幸運,至少我還來得及後悔……嘿嘿,當初不顧一切的為了他,但我現在忽然覺得不值啊……受奚落啊,被欺負啊,被人看不起使絆子啊什麼的……不值。」夏娜一邊說一邊笑。
為了一個夏家的護衛,為了一個與夏家簽了終身合同的護衛的前程,她將那些投向她的奚落視若無物,對所有人的欺負都可以視而不見,只為他滿含寵溺的笑容撫慰。現在想想,真是虧啊,他再怎麼表現他的心疼,表現他的安撫,可到底也沒為她出頭過啊。是啊,他是夏家的護衛,他自然不可能對夏家的小姐少爺們動手了,而作為動手的她,只不過是在受罰回來以後享受一點不值錢的安慰罷了。
至於來自外界的冒犯,他確實出手了,可是,作為她的護衛,保護她難道不是職責所在麼?既然如此,她又有什麼好感動的。
可笑當初的她對於那些不值錢的安慰和職責所在的安慰是那麼的感動,那麼的依賴。
「易陽啊,我覺得人倒霉也得有個限度,再一再二,總不能再三再四,是不是?」夏娜終於捨得放下手裏的酒杯了,伸手抓了一根烤雞翅塞給易陽,命令道,「吃!」
易陽嘴角微抽,俊朗的臉微微垮下,乾笑道:「你知道的,我不吃……」
「不吃個p,給我吃!」夏娜瞪眼,「不吃也得吃。」
「……」易陽欲哭無淚,這叫什麼事兒啊,前世的她逼曾曾曾曾祖父吃素,而如今的她又逼着他吃肉,為什麼她就這麼愛逼別人吃東西。
「吃了這根雞翅,咱們以後就是朋友了。」
看着自己面前杵着的雞翅,易陽繼續乾瞪眼:「聽你這意思,似乎咱們以前不算是朋友?」
「不,算是,但不是我必須要交的朋友。」夏娜腦海中僅有的清醒告訴她,堅決不能告訴面前這個人,他只是她選中的飯票。
易陽接過那根幾乎要重新長出羽毛飛進自己嘴裏的雞翅,艱難的啃了起來。
夏娜滿意的笑了,點頭道:「這就對了,好好的吃,吃乾淨哈……朋友沒了沒關係,我可以再找回來,甚至找得更多……」安小四這不是回到她的身邊了麼,而且還擁有了不會輕易受欺負的身份,至於其他人,她自然也會有辦法找回來的。
「朋友……沒了?」易陽從夏娜的話里聽出了古怪,這丫頭說的應該是朋友,而不是「男朋友」,對吧。
「沒關係,還會再有的。」夏娜不在意的擺手,「只要真心去交,總能交到的不是麼?就算是遇上幾個喜歡糟蹋你真心的,總不能個個都喜歡糟蹋你的真心,我沒那麼倒霉……說起來,我還真是挺幸運的,交的朋友都很不錯……」
眼見夏娜的眼神已經開始迷濛起來,易陽忙擱下手裏的雞翅去扶她。
「停!」夏娜拔尖了嗓門叫道,「給我把雞翅吃完,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不打算跟我做朋友?」
「我……」易陽簡直也想尖叫了,做不做朋友跟一個雞翅到底有毛關係,有毛關係!可是,他的理智告訴他,最好不要跟一個喝醉了的女人做任何意義上的理性溝通。
兩人的動靜驚動了店裏其他客人,比如單方面與夏娜有約的男人。
自從與夏娜上次告別後,何畢思量了很久,對於夏娜的話與她露出的本來面目,他都做了大量的考量與分析。而分析的結論則是,他決定接受夏娜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