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半仙這邊的關係來看,雪丫一家跟趙七的關係是很親近的,他管雪丫爹叫叔父,管雪丫媽叫嬸娘。卻說趙半仙本有兩兄弟,不過他那兄弟可不像他那樣好命,比趙半仙小十多歲,根本沒來得及享福,家產就被趙半仙敗光了。由此,這一家幾十年來一直對趙半仙恨之入骨,直到趙半仙再次歸來後,大變了性情,兩家關係才好起來,後來還在酒桌上定下了娃娃親。
酒桌上的約定,一般來說做不得數,加上嬸娘從來看不上趙七,自然會想方設法阻撓雪丫和趙七走得太近。
可是今天雪丫的爹媽卻對趙七笑臉相迎,那態度簡直不要太親切。這種態度對雪丫爹來說算是正常,這是個性格懦弱內向的莊稼漢子,對趙七一向不錯,只是在家做不了主而已。但同樣的態度在雪丫媽身上變現出來,就足夠詭異了,要知道當初趙七可沒少帶着獵刀殺上門來為雪丫撐場子,也就狠狠得罪了她。所以,她雖然懼怕村霸趙七,但卻一直盤算着把雪丫嫁給自己的表侄子。
經過一番閒聊,趙七總算明白了嬸娘態度大變的原因。跟趙七有錢沒錢沒關係,也跟趙七有女朋友了不會¢∟娶她的寶貝女兒沒關係,而是因為她表侄子曾三番五次上門求她不要把雪丫嫁給他。
那傢伙很怕趙七真給他褲襠里做點技術性調整,據說當時眼淚嘩嘩的。也難怪,那傢伙據說是劉家的一個司機,後來劉家因涉毒垮台之後。他就戰戰兢兢。生怕牽連到他。因為他也是劉家運輸隊的一員,嚴格來說,也是從犯。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運輸的是什麼,但以趙七的權勢,想要把他弄進去也是易如反掌。
顯然,這純粹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為,趙七壓根就沒把那貨放在眼裏。這種低級別的人不值得他去對付。但是,在他們眼裏可不這樣想,所以,自然嚇得好幾個月沒敢睡覺。
這些都是雪丫偷偷透露給趙七的,趙七發現這份熱情背後,藏着的其實是恐懼和敬畏,也就興趣索然了。沒聊多久,趙七就去自己家的破屋打掃去了,晚上會住在自己家。雖然幾乎一年未回來了,但雪丫的爹經常偷偷來幫趙七打掃一下屋子。所以,還能住人。
傍晚。趙七想去祭奠一下死去的爺爺,就帶着大白狗跑了一趟村東頭的小賣部。
曾被趙七踹下河搶了豬頭肉的王寡婦,見了黑子和白狗兩兄弟就往屋裏躲,跟見了強盜似的。趙七和大白狗見怪不怪,很是不見外地去她小賣部里挑挑揀揀選了兩瓶燒刀子,幾包劣質香煙。
當然,跟以前不同的是,這次趙七把錢壓在她小賣部的桃木算盤下面了。
說起來,王寡婦該是這個村里最怕趙七的人,第二個就是村長趙友根了。
其實,王寡婦拎着豬頭肉去祭奠亡夫,被趙七踢下河把豬頭肉帶回家打牙祭,這件事,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謠傳。真相是,王寡婦祭奠亡夫的時候,卻跟趙友根鑽草垛,被趙七逮了個正着,還把兩人的衣物和豬頭肉,一併抱走了。豬頭肉被趙七帶回家了,兩人的衣物被趙七丟下河,這才有了王寡婦悍然跳下河撈衣服的事情,而村長趙友根同志臉皮略薄,躲在草垛里撅着屁股裝鴕鳥。
從這事之後,王寡婦就對趙七有了心理陰影,而村長趙友根也懼怕趙七,這才有了趙七在村子裏一言九鼎的局面。
不過,趙七還真沒有拿這事到處宣揚的打算,當初的惡作劇,也僅僅只是年少時的惡趣味而已。反倒是他們倆不地道,編出了趙七把王寡婦踢下河的段子,悄悄傳播,徹底樹立起了趙七村霸的光輝偉岸形象。
回到村里後,趙七就沒讓鐵柱跟着了,這裏絕對安全。鐵柱有點暈車,在趙七土屋裏呼呼大睡。趙七拎着兩瓶燒刀子,帶着大白狗,來到後山山樑,在雜草叢中找到了趙半仙的墳墓。
「老爺子,你到死都沒告訴我我的身世問題,是為什麼?」
趙七到了一瓶燒刀子在地上,點了幾張紙錢,開始絮叨。趙半仙活着的時候,趙七跟老爺子之間的話不多,他死了後,趙七反倒願意跟他傾訴了。
「這幾天,金元寶給我打了十幾個電話,說那個叫什麼虎爺的傢伙,今天來蜀都,要見我。趙虎,他也姓趙,跟你沒關係吧?跟我有關係!他就是那個二十年前在蘇聯解體時,牽線搭橋幫我們買回第一艘報廢航母的傢伙?聽說還有飛機發動機技術,坦克穿甲彈技術什麼的,潛艇靜音技術等。好像很厲害的樣子,金元寶說他是民族的功臣。可我算什麼?」
趙七擰開第二瓶燒刀子,自己喝了起來。
他本來約定後天回來接雪丫的,但卻突然提前回來了,不是因為他突然想家了,而是為了逃避那個叫趙虎的老頭,或者說,逃避他自己不願接受的真相。
其實,這兩天金元寶已經把事情的起因和經過都告訴了趙七,他明白趙虎當時的處境,知道趙虎的敵人很強大,知道趙虎的五個兒子都死了,把他送走是當時最好的辦法。對此,趙七理解,真的理解,但是,這並不意味着他能接受。這是起因,經過是由當時為趙虎效力的金元寶和趙半仙共同操持的,趙半仙把趙七帶回了大黑山避世,金元寶在黑龍縣辦了小企業,負責策應保護。
這些都是無法改變的事情,因為已經發生過了,趙七無法拒絕,但是他不願意在被人主導了起因經過之後,再被別人主導結局。所以,這一次,他拒絕了。
趙七告訴自己,這不是逃避,而是拒絕。
但是,他心裏清楚,自己是有些害怕面對的,他雖然可以堅強可以冷漠,但卻不敢面對那個拋棄過自己的男人。現在的趙七也算成功,但他不知道為什麼,不敢當面拒絕那個男人,所以,只能選擇離開。
「我改怎麼做?我只想做我自己!沒有人能左右我的人生!親人或許無法選擇,但我想,我可以選擇不認他。」
趙七又灌了一大口燒刀子,差點嗆住。
「金元寶說他很難,當初他沒有選擇!我呢?我被劉向前的人綁架的時候,他在哪兒?我被劉向前炸掉水庫大壩,讓洪水沖走的時候,他在哪兒?」
「我可以理解他,但我不能接受他!」
「他既然當初選擇了拋棄我,就不應該再來打擾我!我這樣很好,我覺得我的人生很成功,至少,前途光明,生活幸福。可是,金元寶卻讓我去繼承他的什麼衣缽?是什麼?官方的觸手?民族的利劍?我沒有那麼高的覺悟!至少,我沒有能夠為了隱忍蟄伏拋棄兒子這樣的覺悟!草!他以為他是誰?我憑什麼要接受他的安排?沒有他,我不是一樣過得很好嗎?」
「可是,爺爺你知道嗎?從小,我就知道我不是孤兒,你帶我來到大黑山的時候,我五歲。五歲的孩子,多少有些記憶的,我不記得他,大概也沒見過他幾次,但我記得我曾經生活在城市中,住在一棟很大很大的擁有很多很多傭人的大房子裏。我真的記得!但我一直沒有說!因為,我不知道我的記憶是真實的,還是夢境!」
「爺爺,你總覺得我很堅強!那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是我的親爺爺,我不想讓你為我操心而已!多少次,我在最失意最落魄的時候,希望有個血脈相連的親人出現在我面前,為我遮風擋雨!這些,我沒有說過,但我有想過夢過。」
「甚至在金元寶不小心說漏嘴的時候,我也好奇過,追問過,幻想過。但是,當他真的就要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卻感到害怕,我想要逃避,我知道,我無法原諒!」
「你教過我包容和原諒,我可以包容村民們對我的偏見和詆毀,可以原諒王寡婦和村長編撰的謠言,可以原諒趙富貴給我扎小人,我都可以原諒,但我原諒不了他。」
「聽說,這次歐美的次貸危機,是被他催化出來的,看來,這次他又做成了一件大事!可是,跟我有什麼關係?」
「那次在東海,他動用了很多人幫我報復,我感激他,但覺得沒有必要,因為,我不需要!我自己也可以擺平!」
一瓶燒刀子就要見底,趙七眼睛已經紅了,想天邊的晚霞一樣血紅。
大白狗關切地過來蹭趙七的腦袋,被趙七抓着灌了一大口酒,大白狗嗷嗷叫着逃開了,躲在遠處嗆得死去活來。
夜幕快要降臨的時候,醉醺醺的趙七才帶着東倒西歪的大白狗網家走。
回到家,趙七就倒在床上睡着了,雪丫來叫他吃完飯也沒能叫醒。睡夢中,趙七夢見了他年少時做過的一個夢,在一間很大很豪華的房子裏,有個國字臉的老頭子把他扛在肩膀上走出院子大門。他在哭鬧掙扎,但國字臉男人鐵青着臉,把他交給一個老頭和一個矮胖子,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是的,在潛意識裏,趙七那單薄的記憶里一直都有一些散碎片段,但他不願記得,寧願選擇遺忘。(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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