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燃在圖書館,一般都直接把電腦放桌上,出去輕車簡從吃飯買個牛奶補充體力,再回來繼續,電腦擱桌上,也不擔心被偷,攝像機監控在那,每個能進圖書館的都有實名閱覽證,照片和人比對才能進入那種,東西掉了,分分鐘就能把人給抓到,想必還沒有哪個賊不長腦子。
其實說起來讓程燃記憶深刻的大學生涯不是寢室教學樓食堂的三點一線生活,反倒是能夠有個靜謐的下午或者華燈初上的夜晚,坐在圖書館裏埋頭看書,一本本的書看過去,不知日月流逝之煩惱,這似乎就是大學回憶起來最難忘的時光。
當然,前世條件不夠,這一世好像可以在這上面更多的得到彌補。
和藍點科技的眾人交流完畢,程燃揉了揉眼角鼻脊,緩解了些疲勞,這個時候注意到遠處靠窗的桌子那邊,正值大二的聶川坐在那裏,一邊翻書,一邊做筆記,大概也注意到了他,在程燃的注視下有所覺,幾度抬頭和他對上幾眼,又繼續埋頭演算,只是又發現程燃目光並未收回,所以眼睛下意識的時不時會耐不住往上抬一眼。
兩人並沒有打招呼,這個院系的名人面前擺着幾大本書籍,手頭上的紙張密密麻麻寫滿了。不過這不僅僅出現在聶川身上,周圍書桌大多如此,中南科大,像是聶川這樣的人並不少,或天賦極佳,或勤奮刻苦,之後各有去處,大多默默耕耘,塵世舞台粉墨登場的,多是熒幕屏上屢見不鮮的明星,掌握財富吸聚眼球的商界大腕,能像是後世聶川兄弟倆憑藉技術創造走在聚光燈下為世人所知的,都鳳毛麟角。
程燃收回目光,又看了會書,過一會再看過去,印象中的技術大佬未來巨星,這個時候趴在桌子上,一隻手枕着頭耷拉着橫過書桌……娘的居然睡着了!
說好的頂尖高手呢?
……
眼看時候不早,從圖書館收拾回來,程燃在宿舍樓下被宿管叫住,手上領了一堆要分發的信件,身為樓長,這特麼不是權力而是義務啊。於是晚上就有這樣的一幕:本來在眾人印象中高冷的程燃,出現了並不高冷的時刻,手上抱一疊信件,挨個進門,「張西華,你的信。趙鐸,信。我來送個信,李彬,趙愛軍,賈科……你們寢室的。」
其中就有一封封面是飄逸英文書寫給自己的信件,落款是熟悉又讓人心頭悸動的「j」字頭。程燃拆開,裏面還有一張透明封殼的cd。
開篇是姜紅芍賞心悅目的字「想起什麼就寫下來,沒在網上跟你說的,這封信如果漂洋過海到你手裏,會不會見字如面呢?」
以前的兩人就有寫信的習慣,那時候她在十中,他在山海一中,雖然可以互相打電話,或者網上交流,但每每能夠在現實生活中發現躺在那裏的來自對方的一封親筆信,又是一種奇特的體驗,現在這種體驗在大學生活重現,而所不同的是寄信的女孩遠在另一個國度。
這算是姜紅芍的小心思,說平時里有些有意思但沒在網絡上和電話里說起的事情,以後就寫進信裏面,然後給他寄過來,這樣就可以不僅僅是在網絡上的交流,還另有一層期待。
看到精心準備的信箋紙和上面姜紅芍的漂亮手書,以及一種淡淡的蘭花草香氣,程燃有一種奇特的感覺,收信的人是幸運的啊。
信裏面姜紅芍說起校園生活,有cq上不曾說到的細節,其中說到一個故事,也是信裏面cd的來源。
她所在學校的高爾街上,最近經常出現一名流浪街頭藝術家,具體來說是為小提琴手,那段時間經常下午,姜紅芍都會去街上聽他演奏。
他的音樂是自創,旋律悠揚,時而又很憂傷,空靈。那位街頭藝人大叔裝扮很嚴謹,別致,一頂寬檐禮帽,演奏的時候會穿着正式的服裝,眼神溫柔而歷經滄桑。
倫敦的天氣微涼,姜紅芍有時候就坐在對面的長椅上,靜靜聽他的琴聲,他不接受施捨,而是賣自己灌制的cd,演奏結束後,會在小凳子上坐下來,認真的給每一個人寫簽名和感謝。
因為屢次見到姜紅芍,每每她來聽他演奏的時候,他都會脫帽致意。
一天傍晚他演奏結束準備離去,姜紅芍買了他的cd,就跟他聊起來,說到了他的過去,他曾經是名樂手,二十歲那年他遇到了喜歡的一個德國姑娘,從此墜入愛河,路上兩人相伴,經霜歷夏,走過世界的很多海濱山川和湖泊,一次在個旅遊峽谷遇上漲水過河坎,他攀着藤先擺過去,輪到那位叫莫妮卡的姑娘時候藤斷了,她落入洪濤,從此就剩他一個人,那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他說他經常閉上眼睛,就能清晰的看到莫妮卡的樣子,這些年他就開一部二手小車,帶着她買給自己的琴,寫想要對她寫的全部音樂,像是帶着她走遍世界角落,她給他買的琴和他為她作的曲,以這樣方式留在這個世界的很多地方,他在一個地方攢夠了錢,又會前往下一個城市,他又要準備帶着他心愛的「莫妮卡」旅行了,一路演奏一路走,直至終老。
那天他說他看到他演奏姜紅芍對面的長椅聽琴時,他的心是暖的,而他也相信自己的演奏,能讓這個身處異鄉的亞洲漂亮姑娘的心同樣是暖的,無論她當時在想着誰。
程燃把cd插入筆記本電腦的cd倉,然後戴上耳機,舒緩的,優美的,哀而不傷的旋律湧入耳蝸,將他包裹。
姜紅芍cq上笑着問他收到cd了嗎的時候,程燃回復,「昨天晚上戴着耳機聽的,聽着聽着睡着了。」
「怎麼樣?」
「助眠不錯,如春風入懷,因為是你寄的,我下意識就想到春風是你……」
「……」
又是讓人覺得有些壓力的點點點啊。
生氣了?
惱怒了?
不想說話了?
程燃鍵入一個死不要臉的笑臉表情。
片刻後是老薑回復讓人心臟怦然微動的,「那可以經常聽。」
然後又是個俏皮表情的轉折,「但春風不光帶來萬物復甦,還有讓人不正常的流感病毒……我看你現在就挺不正經的。」
這世上令人心動的,不只是日躍雲海,雪霽初晴,靈芽得春。也有這樣女子不輕易為人展露的芳菲。
程燃心想還有更不正經的前世道聽途說的一不小心進入耳朵想捂都捂不住純潔的自己被污染了的,春風十里不如大被同眠你,就不知當講不當講了。
大概會有怨念的子彈隔着電話一槍爆頭吧。
……
……
和姜紅芍聊完,神清氣爽,程燃從床上半躺的狀態起身準備下床喝水,下方突然不合時宜的冒出一句讓他微微愕然的話,「李明石也被我找到漏洞了!」
程燃保持着下床扶着樓梯的動作,頭向說話的方向看去,是寢室公用電腦那邊傳來的。公用電腦現在圍着不少人,其中就有附近寢室過來扎堆的,現在他們409因為這台電腦好像成了大家的娛樂中心,每天都有過來看電影的,當然這麼多人看得不是那種少兒不宜片,而是專門租來或者買到的電影集合,雖然隔壁楊牧也有一台電腦,但聽說敝帚自珍,不允許其他人用,所以409就備受歡迎。
這群人今天倒是沒有看電影,起因是一哥們要到個心怡女生的cq號碼,目前正在網聊攻陷中,但偏偏那哥們兒很是木訥,有賊膽沒賊心,壓根不懂的聊天,一干人在旁邊皇帝不急太監急,紛紛幫忙出謀劃策,一幫子的狗頭軍師。網聊過程中就有人說起發現了cq的bug,「modem斷線的時候不關閉cq,接着撥號上網,把cq登陸,如果這個時候有人更改了cq的號碼,我們也同樣能夠在打開的cq上面收發消息,而不會被強制踢下線!」
「這算是個安全隱患吧……cq更新了群聊功能的新版本出現的。」
「什麼?李明石是誰都不知道?怎麼搞計算機……」
「我們現在大家都在用的這個cq,老總就是李明石!《靈域》這款遊戲也是他們出的!此人工程師出身,拉了一群夥伴在蓉城搞個即時通訊軟件,結果就干出了咱們現在用的大名鼎鼎的cq!他們遊戲也很掙錢!靈域我的戰士號都47級了!練了無數個日夜啊!」
「哎你發現這個bug,是不是就要出名了?」
「不至於吧……」有人疑惑道。
「怎麼不至於!」有人信誓旦旦,「我高中時有個同學,一篇文章被大眾軟件入選了,當時就成了學校里名人,大家都說他上報紙了,還輪流傳看他的那篇文章。你要是把這個bug投稿到大軟或者網絡時空,有稿費不說,名字還要掛上去,說不定還會給cq的人看到改進,你多牛啊!以後我們出去都能說,cq上的一個漏洞,還是我們同學發現的!」
一干人說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程燃拿着電話,圓潤的在沒人注意到的情況下離開寢室,去往走廊盡頭的一個小陽台,撥打了蓉城的電話。
當頭就是一席話,「李明石你們是怎麼搞得……」
打完電話後程燃返回寢室,一大群人現在已經規劃好了拿到雜誌稿費後大家去桔園後面的小火鍋美美搓一頓的期望。
看着這熱火朝天的一幕,程燃略帶歉意,「既然大家想吃,這樣吧,明天我請……」
一干人轉頭看過來,然後就是聲討,「還要你請噢!咱們這是慶祝髮現了連cq團隊都沒發現的問題!科大人牛逼!」
他們是沉浸在這種揭開類似「楚門世界」般的某種改變世界的興奮中了。
程燃這個為難啊,抱歉了啊同學們。
大魔王在面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