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散了關山的冰冷,在雪水的滋潤下,關山的土地一日日的復甦,鄉里田間一夜之間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綠色,農民們幹的熱火朝天,恨不得爭分奪秒。
不僅僅是關山,附近幾個府市多多少少的下了雪下了雨,旱情一瞬間緩解了許多,只要是風調雨順的年份,老百姓的日子總還是好過的。
只是已經逃難到了關山的難民們,卻少有再啟程回家的,家雖然也好,但他們遺留下的只有一座不大好的房子,一些已經荒廢的土地罷了。
就如張老漢一家,曾經在隔壁府也是辛苦的活着,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才舉家逃難過來,這要是回去的話,當時留下的房子和土地也不知道還在不在。
也有人問張老漢:「回去不知道有沒有,總還有個盼望,留在關山這不是啥都沒有嗎?」
張老漢卻是個看得穿的,笑罵道:「回去能有免費的糧種?開荒能三年不交稅?還是能有老天爺的保佑,我這輩子啊,就留在關山這地方了。」
這話代表着不少難民的心態,關山多好啊,開荒不要錢,糧種不要錢,雖說秋收的時候得還上,但只要踏踏實實幹一年的話,至少也能夠餬口。
再有一個,如今的關山知府章大人和鎮北王爺都是最為公道的,向來不許欺壓百姓的事情生,這樣的好事兒,他們以前是盼也盼不到的。
凡是逃難出來的,家裏頭其實也沒啥牽掛,真要是大戶人家的也不能逃的那麼狼狽,開春之後,即使各地的旱情緩解,關山的難民也只多不少。
開荒的數目大大過章元敬的預料,這讓他不得不出手安排荒地的區域,免得老百姓不知節制的開荒,反倒是損耗了當地的水木,造成水土流失。
他前的遠見,底下的人或許不是很懂,但經過兩年多的合作,這些人也知道該閉嘴的時候閉嘴,該辦事兒的時候辦事兒,這位大人從來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開春之後,琉璃廠和肥皂廠再一次動起來,經過時間的積累,不用章元敬插手,他們便能展處許多新產品,讓絡繹不絕的商隊心中雀躍。
經過一個冬季的修建,關山的路也穩當了許多,即使是習慣了關山坑坑窪窪山路的吳家,對此也滿口讚揚,這可真是省了他們好多事兒。
以前進入關山之後,至少還得走三四天才能抵達關山府,現在一日的功夫就能趕到。
章元敬幾年的辛苦並沒有白花,關山眼看着蒸蒸日上起來,新一年的氣候十分正常,該下雨的時候下雨,該放晴的時候放晴,有經驗的老農都說這一定是個豐年。
只是衙門的人卻也不敢大意,上頭章元敬緊盯着,他們就得按部就班的做好所有事情。
比起前頭的事情,章元敬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後院,他的妻子孔令芳已經懷孕九個月,預產期就在附近幾日,只是如今還是沒有動靜,讓人心急的同時又不得不按捺住。
在生產期之前,章元敬都是寬慰孔令芳的,但隨着日子越來越近,他心底也忍不住有些擔心起來,不但讓大夫和產婆早早的住到了後院,每日必定早回家照顧。
這一日也是如此,只是等他回去之後,卻見屋內幾個女人的神色有些不大對,章元敬看了看她們的臉色,開口問道:「這是怎麼了?」
姜氏微微嘆了口氣,倒是張嬤嬤忍不住罵道:「新王妃今日過來了,她想要把小王爺接回去照顧,哼,她打着什麼心思還以為我們不知道嗎!」
章元敬正伸手接過簫甯,不知道為何,簫甯總是分外的喜歡他,明明平日裏照顧孩子最多的人是張嬤嬤和姜氏,但簫甯卻更喜歡每天只能見一會兒的章元敬,每次看見他都會伸出自己的小手來要抱抱,章元敬也從來不忽視就是了。
四個月大的簫甯已經很活潑了,在人身上也會踢踢踏踏的亂動,對此章元敬十分有心得,支撐着他的兩條小手臂,懸空的放在雙腿上方讓他放開的玩兒就是了。
他一邊哄孩子,一邊淡淡說道:「王爺還未開口,她自己過來的?」
張嬤嬤一開始很擔心章元敬抱孩子,如今看得多了,見他抱着也算穩當,倒是並不怎麼攔着了,她雖然沒有什麼眼見,但也知道王妃願意將孩子託付過來,一定也是看中章大人備受王爺信賴,又是她的親外甥女婿的。
孔令芳淡淡說道:「王妃親自過來,說姨母喪事已經處理完了,小王爺到底是皇家血脈,總不能一直留在咱們府中養育,如今她過來了,作為當家主母,小王爺名義上的母親,自然是要把孩子帶回去精心照料的。」
章元敬微微挑眉,朝着孔令芳看去,正巧簫甯一巴掌揮舞過來,章元敬眼疾手快的將他的小拳頭握在手中,無奈說道:「臭小子,力氣倒是很大。」
孔令芳看着也露出一個笑容來,看得出來,她家夫君是真心喜歡孩子,不然的話即使小王爺的身份貴重,也斷然沒有這般親近的:「理是這個理,但姨母過世的時候王爺悲傷過度,想必是不願意看見小王爺的,姨夫親自了話,若他不鬆口,我也不敢貿然做主。」
章元敬一聽,倒是明白過來這話什麼意思了,他家媳婦直接把皮球踢了回去,當初是鎮北王爺話讓小王爺搬過來,之後鎮北王爺也經常過來探望,卻從未話讓這孩子回去,他不開口,孔令芳就可以無視文九的話。
至於文九會不會去跟鎮北王歪纏,鎮北王要如何處理這件事,那就不是孔令芳要關心的事情了,畢竟,這孩子說到底還是王爺的血脈不是嗎?
文九來過一趟之後再也沒有出現,不知道鎮北王如何處理的,左右她沒有再提將小王爺接到身邊好好養育的話,只是時不時派人送一些東西來表示自己的慈愛。
文九也是個妙人,送過來的東西可真是合情合意,幾乎都是能用上的實用物品,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對這孩子多麼盡心。
只可惜這些東西都沒能到小王爺身邊,不用孔令芳話,張嬤嬤親自去把東西處理了,哪裏會讓這些看似無害的東西到她的小王爺身邊。
又過了幾日,孔令芳還是沒有動靜,就是章元敬也忍不住有些心急上火,嘴角都出現了燎泡,這預產期都過了,上輩子他可是聽說過,生的時間太晚的話對孩子和大人都不好,一來是怕羊水渾濁,二來是怕孩子養的太大。
只是他再擔心也毫無辦法,每天能做的只是多陪陪妻子,讓她不至於擔憂。
這些日子,章元敬每日一回家,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去看看孔令芳,見她安然無恙才放心做其他的,倒是惹得那些丫鬟紛紛打趣,說:「大人一刻沒看見夫人,就擔心的不行了。」
孔令芳心裏頭覺得甜蜜,原本的焦慮都緩解了許多,只是瞪了眼丫鬟說道:「多嘴。」
誰知道章元敬洗了把臉回來,聽見這話倒是笑着說道:「可不是嗎,沒見着你我就安心不了你,哎,你說這孩子怎麼就這麼耐得住性子呢,以後不會是個慢性子吧。」
因為一路聽大夫的話並未補的太過,孔令芳的肚子看着並不誇張,她笑着說道:「說不得真是個慢性子,動的也不多,不像當初姨母懷孕的時候,小王爺整天都不消停。」
章元敬笑了笑,十分熟練的幫她捏起雙腿來,進入孕晚期之後,孔令芳的兩條腿都水腫起來,看着有些狼狽:「幸虧他還算知道照顧親娘,不然等生下來看我不揍他。」
雖然以前也被幫忙按過雙腿,但當着丫鬟們的面,孔令芳還是有些不習慣,伸手按住他的手說道:「平安,你都累了一日了,休息休息吧,有香雲他們幫我按呢。」
章元敬卻不停下,反倒是說道:「她們手腳都軟綿綿的,能有什麼力氣,你等會兒,這樣按是不是好一些,這些天看着腿腳更腫了,哎,生一個孩子真是受罪。」
聽着這話,孔令芳卻是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辛苦了,多少女子不是這樣子過來呢,但是能有這般體諒自己,心疼自己的夫君的,世間又能有多少呢?
她不但不覺得辛苦,反倒是覺得甜滋滋的,就像是吃了蜜糖一樣:「有夫君在,妾身覺得好多了,其實也不是那麼難受。」
章元敬聽了,倒是有幾分得意的說道:「可見我按的還是有些用處的。」
孔令芳也跟着笑起來:「確實是如此。」
正說着話呢,外頭傳來簫甯的哭聲,章元敬皺了皺眉頭,站起身說道:「怎麼哭得這麼厲害,你歇着,我過去看一眼怎麼了。」
孔令芳點了點頭,等章元敬一走,香雲幾個倒是湊趣的說道:「全關山,不,全大興的姑爺加起來,都沒有咱們大人會體貼人,夫人,您可真有福氣。」
又有人說道:「可不是嗎,那孫家小姐當初嫁的是風光,結果呢,進門三個月沒懷孩子,上頭婆婆就做主給納妾,如今剛懷上,屋裏頭又多了幾個人,憋屈的不行。」
幾個人嘰嘰喳喳的說着,無非是說孔令芳運氣好,章元敬多麼多麼體貼人,哪家的夫人活的多難之類的話,孔令芳嘴角的笑容怎麼都忍不住,她心底也是覺得自己運氣好的。
位高權重,重視正房妻子的已經不多,能這般一心一意體貼新的,怕是絕無僅有。
正高興着呢,孔令芳臉上的笑容忽然變了,她捂着自己的肚子低呼了一聲,一把抓住身邊的香雲喊道:「快去叫人,我怕是要生了。」
香雲一聽這話,再也顧不得說別人家的閒話了,忙不迭的沖了出去大聲呼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