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匪見古昱站了出來,全都退向兩邊,把倉庫中央的空地讓了出來。
老頭兒聳起高高的顴骨笑了下,露出一口被血染紅的牙齒。
我蹲得時間長了,腿有點麻,索性站起來讓血液流通一下,同時也將槍口對準老頭兒的腦袋。
老頭兒站在我和古昱中間,距離我們倆一樣遠,但當我站起來時,他的手卻向我抓過來。
而他的身體沒有動,只是沾血的那隻手突然伸長,閃電般襲向我的胸口。
這是想掏我的心哪!
我側身躲過,動作一點不比他慢,同時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擰,本想把他的手擰斷,但入手的觸感告訴我,他的手有問題,和正常人類不同。
他的胳膊能伸長近十米已經算是離奇,而他的手腕柔若無骨,手感如同抓着一條章魚的觸腕。
我連忙放手,怕他還有其它變化,那一槍也沒有打中他的頭,只是射中他的肩膀。
「閃開!」古昱低喝一聲,接着他手中的衝鋒鎗便像吐豆子似的往外蹦子彈。
我鬆開老頭兒的手腕就轉身趴到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兒,滾到一堆雜物堆後面。
老頭兒不躲不閃,硬接下連成串兒的子彈,子彈將他的灰色道袍都打爛了,可是老頭兒還是執着的向我追過來。
我和這老頭兒素不相識,不可能結什麼要命的仇怨,現在他對我窮追猛打,肯定也是幫人辦事。
也就是說,即便我們殺了他,還是不知道主使者是誰。
「吱——」老頭兒的嗓子裏爆發出一聲怪異到極點的叫聲,根本不像是人類發出來的。
隨着這聲怪叫,老頭兒的破道袍徹底粉碎,從袍子裏伸出數不清的枝條一樣的東西。
躲到倉庫兩邊的綁匪一臉驚駭,全縮到牆角去了,有人想挪到門邊逃出去,但老頭兒背後伸出的枝條像是長了眼睛,飛快地纏住門把手,把門給鎖死了。
喬堂就在門邊,綁匪從他身邊挪過去,眼見着門被枝條纏死,拔刀就砍。
可那纏在門把手上的枝條突然伸長,直直刺進那人的胸膛,一通擰絞,掏出一顆仍在跳動的心臟。
我暗叫該死,剛才死在門口那人的血味就勾得我渾身難受,現在又死一個,鮮血不斷從他胸前的血窟窿里湧出來,甜美的味道攻擊着我的理智,我覺得自己隨時會衝出去,手裏的槍都握不住了。
這時,倉庫里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這些柳枝一樣的東西,是從老頭兒的身上長出來的。
綁匪中有人喊着『怪物、怪物』,放棄大門,轉而爬向倉庫上方的換氣窗。
可惜那換氣窗太小,那人只把腦袋和一側肩膀送出去,剩下的卻是怎麼也擠不過去了。
衝鋒鎗的子彈打中亂舞的枝條,儘管打斷了不少,可是斷口處卻沒有血或別的液體流出,而且舊的斷掉,新的立刻就長出來,好像無窮無盡似的。
老頭兒一邊挨打、一邊接過從開門那人體內掏出來的心臟,扔進嘴裏吧唧吧唧地咀嚼着。
他的嘴看着很小,嘴唇又薄,可完全張開的時候,吞下一顆心臟完全不成問題。
這東西絕不是人,或許以前是,但現在肯定不是了。
才這麼會兒功夫,他已經吃了兩顆心臟,其餘的綁匪看到這一幕,再也待不下去了,他們的槍里沒有子彈,和這怪東西拼刀子,簡直是找死。
所以那個知情人,他衝到門邊,把倉庫里的破麻袋用打火機點燃,直接扔到了門把手上。
那柳條狀的東西被火一燒,立刻枯萎收縮,變成了黑糊糊的渣子。
古昱意識到柳條可以再生後,便收住火力,沒有繼續浪費子彈。
現在古昱看到火對柳條的傷殺力更大,他也想去撿腳邊的破紙殼,可是老頭兒察覺了他的意圖,幾十道柳條甩過去,把古昱逼得向旁邊移了好幾步,沒有撿到那塊紙殼。
倉庫里可燒的東西不多,但木箱絕對是最好的燃燒物,只是想點燃木箱光靠打火機恐怕不行。
最關鍵的是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老頭兒的柳條隨時都能打斷我們生火的動作。
綁匪的動作比不上我和古昱的快,他們轉瞬間就成了老頭兒的點心,也正是趁着這功夫,知情人拉開門,沒有理會在他身後驚叫慘嚎的同伴。
然而他還是慢了那麼一點,大門已經拉開,眼看他就能邁出去了,卻突然被一根柳條勒住了脖子,生生地拖回倉庫里。
看得出老頭兒沒有一下子勒死他,只是把他拖回來,古昱和我離門比較遠,於是古昱沖仍在門邊的喬堂喊道:
「快走,去找人支持!」
喬堂自打進了倉庫,就一直將手雷握在手裏,舉在胸前,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柳條始終沒有接近過他。
喬堂什麼都沒說,閃身跑出門外,柳條隨後又將大門纏死,古昱幾個點射,打斷了勒着知情人脖子的柳條。
然後就地一滾,把那人給拽到了牆角,動作一氣呵成,乾淨利落。
柳條沒有再管他們,老頭兒嚼着熱騰騰的心臟,朝我藏身的雜物堆走來,他的目標從始至終都是我。
古昱叫那人生火,把一切都點着的都點上,可老頭兒卻沒給他們機會。
一根柳條精準地刺進那名知情人的胸膛,這玩意兒平常準是沒少掏心,比外科大夫下手還准。
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兒,古昱就在那人身邊,但柳條沒有傷古昱,而是把他卷了起來。
我心裏忽然一動,老頭兒的目標雖說是殺我,可他卻連替他抓人的嘍囉都吃了,唯獨不吃古昱。
「是不是姓圖的派你來的?」我穩住發抖的手,知道子彈對他沒用,剛剛我就把子彈全從彈夾里退了出來。
「呃哎…別瞎說,貧道是要用你入藥,和旁人沒關係。」老頭兒咽下最後一口血肉,又一次發出那種怪聲。
「哼,有什麼不敢承認的,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哦,我知道了,是姓圖的交待過你,別讓古昱知道,是他要殺我,對不對?」我語速不急不緩,手裏的動作不停,將子彈內的火藥拆出來,撒到衣服表面。
一個從來沒見過我的妖道,怎麼可能提前跟綁匪商量好價錢,說好要我的命,現在又改口說是入藥?
那幾個死掉的綁匪,顯然是什麼都不知道,而那個知情人,只知道有人來交錢驗屍,並不知道來的人是誰。
這個老頭兒又狡辯不承認他是受人指使,看樣子我們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古昱被柳條纏住,槍口都抬不起來了,他在這個時空沒有異能,想掙脫身上密密麻麻的柳枝十分困難。
就算他最後能掙來,也需要點時間,此刻我和之間隔着老頭兒,不過能到彼此的臉。
「你沒必要殺她,她——」
「我不管其它,收了好處就替人辦事。」
「那好,我和她一起死。」古昱鬆開槍,往自己嘴裏扔了一顆膠囊。
老頭兒想掐住他喉嚨不讓他咽,可惜晚了,不過這老頭兒也有招,提着古昱的腳,把他頭衝下一通顛,硬是把他肚子裏的東西控了出來。
看着古昱的難受勁兒,再想想他吞毒以死相逼的決心,我知道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老頭兒離我非常近,我擦的一聲按燃打火機,點着自己的衣服,然後突然撲出去,死死摟住老頭兒的身體。
瞬間燃起的火焰將我和老頭兒同時淹沒,柳條極其易燃,這說明世間萬物都有克星。
被烈火焚燒的滋味不是一個疼字可以形容的,老頭兒發出悽厲的慘叫,想要把我甩出去,可是我的雙手像在他身上生了根,任他翻滾掙扎,我就是不鬆手。
「桑柔!」古昱被柳條甩開,重重撞到牆上,但他立刻爬起來,撿起剛剛扔掉的槍,跑過來猛砸老頭兒的腦袋。
古昱有多大手勁我最清楚,讓他砸幾下,這人的腦袋就稀爛了。
果然又燒又砸,老頭兒終於沒了動靜,他的身體全都燒成了焦黑的脆皮,柳條沒有再長出來。
稀爛的腦袋裏爬出一條灰不溜秋的蟲子,形狀好似蜈蚣,古昱用槍托把蟲子砸成肉泥,至此倉庫里總算安靜了。
「桑柔。」古昱好像除了叫我的名字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伸手似乎想檢查我的傷勢,可是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你需要醫生。」他聲音有一絲不穩,看我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樣疏離,有點生氣,還有一點茫然。
我咧嘴笑笑,連我自己都能聞到身上皮肉燒糊的味道,大面積燒傷有多痛?
痛到無法呼吸!
「別,衣服都燒沒了,我不想讓別人看到,帶我去屠宰場,我死不了。」
只要頭部不斷,大面積燒傷的喪屍死不了,我很清楚這一點,才會在權衡利弊後決定用自殘的方式保命。
古昱脫下外套蓋住我的身體,他把現場處理了一下,沒留下我受傷的痕跡,然後帶我去了阿朵家,沒去屠宰場。
我沒說去阿朵家,是顧慮那是古昱平時和別人接頭、討論計劃的秘密場所,怕我去了會影響他的一些活動。
但古昱直接把我背進地下密室,囑咐阿朵照顧我,他不能多待,放下我就走了。
阿朵是本地牧民,今年剛十六,一雙大眼睛特別靈動,穿着少數民族的服裝,皮膚白裏透紅,說明她在這的日子過得不錯。
由於全身大面積燒傷,我什麼衣服也不能穿,傷口上也不能蓋東西,皮肉爛乎乎地,一塊黑一塊紅,還有成片的水泡。
古昱跟阿朵說我不用擦藥或是注射嗎啡,所以我在地下小屋裏就是純粹的靜養。
「疼就叫出來吧。」阿朵用清水輕拭我的傷口,把上面的髒東西擦掉。
我疼得全身肌肉都在顫抖,可就是一聲不吭,估計阿朵看我忍得辛苦,所以勸我別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