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們倆平安無事我悄悄鬆了口氣,如果這裏有危險,市中心很可能也不安全。
「其他人呢?」白君揚從自行車上卸下找來的裝備,視線掃過一樓的窗戶。
窗戶是我打開的,站在門口都能聽到老喬和秋德海的呼嚕聲,我用下巴指指休息廳旁邊的別墅小樓。
「黃榕還在飛機里?」白君揚看向停在球場中央的客機。
「啊,騰銳,你去看看黃榕醒了沒有,沒醒把他背下來。」我本來不想折騰他,可萬一這地方有什麼古怪,晚上把他一個人留在飛機里不安全。
我幫古昱拿了些裝備,順便告訴他和白君揚這裏的情況,然後問他們在市區發沒發現異常。
白君揚說:「沒有活物算嗎?」
我點頭:「算,當然算,你們注意到那些植物了吧,長得這麼茂盛,卻連蟲鳴聲都沒有。」
「也許這有致命毒氣,或是農藥之類的。」白君揚不以為然地說。
「湯姆在停車場打死了一條大蛇,後備箱是鎖着的,那條蛇……」我腦中忽然靈活一閃,「它困在後備箱裏,因此躲過了死神的追殺。」
「有這個可能。」古昱將太陽能充電器擺在窗台上,吸收着落日餘輝。
「天要黑了,咱們也得把門窗鎖好。」在沒弄清死神的真面目前,先做好防護措施總不會錯。
傷員派人過來問剛剛的槍聲是怎麼回事,我說是湯姆在打蛇,並提醒他們晚上睡覺的時候關好門窗。
這時騰銳慌慌張張跑回來,邊跑邊喊:「人沒了。」
「怎麼回事?」我問。
騰銳喘了口氣,說:「他沒在飛機里,座椅下邊有血跡。」
如果黃榕只是離開飛機,那倒沒什麼可擔心的,也許他醒來沒見到我們,轉悠到別的地方去了。
但騰銳發現了血跡,這事就嚴重了,黃榕在飛機上可沒受過傷,他身邊也沒人受傷。
「我和小柔出去看看,你們留下。」古昱隨手拿起一支手電,「如果有情況,我會發信號通知你們。」
騰銳立刻說:「好,我會在窗邊守着。」
湯姆此時動手擦掉窗玻璃上的落灰,我叫他們鎖好窗戶以防萬一。
我和古昱出了休息大廳徑直走向飛機,四周只有風吹草葉的沙沙聲,機艙門正對着休息大廳,但我在機身上砸出的大洞卻在另一側。
如果黃榕是從艙門出來的,我們應該能看到他,不過也可能他是從破洞跳出去的,然後往球場邊的樹林去了。
古昱走進機艙,他也發現了騰銳說的血跡,他用指尖沾沾血跡,然後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
「不是人血。」他碾動指尖,血跡被抹開,看起來很新鮮,「受傷不到二十分鐘。」
既然不是人血,受傷的肯定不是黃榕,但黃榕卻失蹤了。
「他會不會去追受傷的東西了?」我站在破洞邊上觀察着球場邊的樹林。
樹林外是球場的圍牆,湯姆和騰銳在三十分鐘前剛檢查過,所以可能是他們走過去之後,黃榕才離開的飛機。
「沒有打鬥痕跡。」古昱沒放過任何細節,他查看得非常仔細。
「我估計是有東西想偷襲他,他只回擊了一下,就把它打傷了,那東西立刻逃走,黃榕追了上去。」
「去林子裏看看。」
我們跳下飛機,其實面前的樹林並不茂密,樹與樹之間的間距也大,樹齡不會超過十年。
穿過稀疏的樹林,直接就能看到部分圍牆,古昱注意着我們腳下的草地,很快發現了被踩折的草葉。
以黃榕的身手,悄聲翻過圍牆跑到外面出去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起碼應該先找到我們,剛醒過來還沒弄清情況就一個人行動太危險了。
果然,古昱在爬滿藤蔓植物的圍牆上找到幾個腳印,腳印只有前腳掌,鞋底踩住植物的葉片留下了幾枚鞋底印。
我不知道黃榕的鞋底圖案,但我知道動物不會穿鞋,鞋印也是新鮮的,這家高爾夫球揚在我們到來前空無一人,所以翻牆出去的人肯定是黃榕。
天色漸暗,黃榕獨自在外面非常不安全,我問古昱:「出去找他?」
「走,搜索十五分鐘。」古昱看了看表說。
距離天黑大概還要半個小時,我們只能搜索十五分鐘,然後折返,等天完全黑下來,尋找痕跡便困難了。
高爾夫球場建在郊區,周圍沒有其它建築,圍牆外面依然是野地,荒草有半人高,根本沒路可走。
我已經試過了,沒發現活動的腦波,所以我們很可能是在搜尋黃榕的屍體,這個我和古昱心照不宣的結論在我心頭蒙了層蔭翳。
走了大約十分鐘,古昱忽然拉住我,他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然後那東西發出一種古怪的、類似低吟的聲音。
聲音極其微弱,比我們走路弄出的聲音要小,但古昱感覺不對,於是立刻停下腳步。
我們退了兩步,古昱用空氣刃撥開腳前的草叢,一顆綠油油的人頭露了出來。
那的確是一顆人頭,但看起來更像盆栽,本該生長頭髮的腦袋上卻長着細小的草葉。
皮膚是草綠色,然而眼睛和嘴巴的部位全都開出了一朵朵紅黑相間的小花。
花有六瓣,一瓣紅一瓣黑,看似是不起眼的野花,卻又透着股妖異。
這東西沒有腦波,它應該算是植物,古昱用空氣刃戳了戳它,它再次發出那種像人低吟的聲音。
古昱瞬間削掉周圍一大片草葉,發現這地方簡直就像西瓜田,到處是人頭盆栽。
「你覺得是自然形成的嗎?」我低聲問道。
「難說。」古昱又削出一片空地,露出更多人頭盆栽,這片人頭田根本望不到頭。
末世後的經歷總是刺激得我的腦洞大開,我拉着古昱的手,猜測道:「你看它們像不像是圍攻球場的時候被變成盆栽了?」
古昱往前、左、右三個方向都望了一眼,人頭全部面朝球場,而且最前排的人頭盆栽幾乎在一條直線上。
我比劃着這條看不見的線,說:「你看,當時有一股力量攔住了它們,把它們攔在這條線外,然後它們集體死亡,變成了盆栽。」
「木系異能?」古昱看着我比劃的那條『線』問。
「可能。」我說:「也可能是,你記得那棵地下古樹嗎?」
「記——」古昱忽然沒了聲音,他的視線掃到一處猛地頓住,我的目光跟着他移到那個位置,就看到一顆新鮮的腦袋。
「黃榕!」我低聲叫道。
古昱連忙用空氣刃挖開黃榕周圍的土,把他從土裏撈了出來,他雙眼緊閉,皮膚下面似乎有東西。
古昱將他放到那條『線』外,靠近球場一邊的地方,那條『線』可能是條安全線,不知道什麼原因,但人頭盆栽不會越過這條線。
黃榕的脈搏十分微弱,不過好在還有活着,可他皮膚下面的血管卻變成了綠色,像植物的脈絡。
古昱扒開他的眼皮,我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生怕看到他的眼睛裏長出花來。
雖然他的眼睛沒變成花,但眼球上的血絲也是綠色的,並且這種綠血管正在擴散生長。
「他被寄生了。」古昱沉重地開口。
「老喬和秋德海也許能救他。」我們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更不知道該怎麼殺死它。
如果黃榕是正常人,在他生命垂危之際,我或許會讓他試試我的血,可現在他被未知生物寄生,我不敢冒這個險。
我們帶着黃榕回到休息大廳,我用精神尖刺扎醒了老喬和秋德海,他們像觸電般從椅子上跳起來。
但因着酒精的作用,他們又立刻跌回椅子,人雖然醒了,眼神卻渙散迷離。
酒精麻痹了他們的神經,讓他們反應變得遲鈍,我連扎了幾下,他們才終於精神了。
「哦天哪,誰幹的?我的腦袋!」老喬哀叫着看向我們。
湯姆和騰銳將兩張餐廳拼到一起,古昱將黃榕放到上面,為了大家的安全考慮,古昱在我們身上設置了空氣護罩。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秋德海看不見,他被我扎醒,以為出大事了,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來。
「老喬,你看看他,他好像被寄生了,是種植物。」我說。
「這是什麼……」老喬走到黃榕跟前,他沒有直接用手去碰黃榕,儘管有空氣護罩,他仍然十分小心。
「脫掉他的衣服,我要看仔細點兒。」老喬注意到黃榕皮膚上的綠血管,他朝古昱招招手,讓他脫掉黃榕的衣服。
古昱用空氣刃劃開黃榕的外衣外褲,我們帶他回來只用了十分鐘,然而此時他的四肢上已經長滿了綠色脈絡。
「把他翻過來。」老喬做了個翻身的手勢。
等黃榕的身體被翻過來,我們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在黃榕背後的脊柱上,有條尺長的凸起,將脊柱位置的皮膚撐起,皮膚下面分明有個活物。
這東西像在呼吸,偶爾微微蠕動,它一端緊挨着頸椎,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有條吸管粗的東西埋在頸椎處。
「它的身體連着黃先生的頸椎,我們不能輕易動它。」老喬舔舔乾裂的唇,一臉緊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