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咣~叮~咣~
一聲聲敲打聲伴隨着汗水晶瑩的揮灑在地上,倒映着六月的驕陽,沉重修長的鋼條被曬得鋥亮的,在工人們喊着號子從沉重的車床上拖下,然後又是結結實實的捶打在大地上。戰爭才剛剛過去個把月,卻似乎已經過去了許久那樣,估計任誰都想不到,這些站在工地,對着兩根鐵軌拼命輪着大錘子的,是曾經縱橫天下,滿手鮮血大順軍。
還是崇禎治國出了問題,崇禎十七年間,朝廷所做的,不是拼命地增稅增稅徵稅,就是用增稅的錢天天打仗打仗打仗,結果老百姓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苦,反賊也是越來越多。
毛珏的手段也沒高明多少,山海關大戰之後遼鎮先後俘獲了四十多萬大順軍的人員家屬,除了大戰當晚因為憤怒而砍了不少,剩下的基本上都受到了善待,然後連編制都沒有打亂,直接就地轉職為鐵道部隊,去修建這條從山海關外磊鎮為,到徐州終點的鐵路,一個月工錢八百文,管吃管住發衣服。
而且遼王還承諾,修建完這條徐磊鐵路之後,每一戶降軍在京畿河北薊州一帶,都能分到一百畝的土地。
當初跟着李自成拼死拼活當炮灰,不就是為了能吃飽穿暖有塊土地過安生日子嗎?雖然還是不太相信朝廷,可是天天有着苞米就罐頭,身上有新衣服,還按月真給錢,這幾十萬降兵還是在試試看的心態中,為帝國揮灑起晶瑩的汗珠子來。
曾經帝國的禍亂之源,被輕而易舉的改造成了帝國之力。
而且這筆銀子還不是毛珏花的,在入京師的第三天,他發佈了一條一直以來崇禎無數次想要發佈,卻不敢發佈的法令,自今天起,不論士紳勛貴,宗室官員,再沒有特權階層,官紳一體納稅!
這條命令要是崇禎帝下達,的確是千難萬難,因為他統治下的大明帝國所依靠的力量主體就是文官官僚以及大地主大世家們,這稅收等於從自己的統治根基掏銀子,天下反對,崇禎一個光杆司令自己也玩不轉。
可毛珏就不一樣了,他統治的核心力量來自與遼東軍戶與商戶,在遼東,甭管文官武官無不是一體納稅,只有一種人才免稅,那就是為遼東戰死的烈者家屬,這免稅也是有期限的,只有二十年,這道法令的發佈對於他們根本沒有影響,相反加稅之後令關內這些他們一向看不起的寄生蟲低能兒同僚出血反倒是大快人心。
這倒命令在朝中一發,也的確是在第一時間引起了那些前明官僚激烈的反彈,上奏摺反對的,勸說的,甚至破口謾罵的都有,奈何有着軍權在手,一切反對派都是牛鬼蛇神紙老虎!毛珏可沒有崇禎那麼好欺負!
和反對一體納稅有關的奏摺直接拿到中央官署的集體廚房當燃料燒火了,各部佈置下的任務加了一倍,不是有功夫蝦雞鮁寫奏摺嗎?那就多花點時間給老子寫報告,寫策劃書,多算賬本,累不死你們!
而且這條命令還不算完,配合着官紳一體納稅,緊接着就是令地方官紳談之變色的清丈土地開始了,由遼東學府畢業生組成的調查小組在編練駐軍的配合下,猶如蜘蛛網那樣在目前遼鎮基本上控制住的河北山東蔓延開來,拿着京師抄出來的大明田畝冊子挨個縣去核對地數,這一手算是徹底掐在了各地地主官僚的命根子上了。
而且他們還沒辦法,毛珏在京師附近手裏還留了兩萬左右的騎兵,兩個省的地界,騎兵快馬幾天就到,現在正是改朝換代的敏感時期,誰敢動粗反對那就是造反現行,殺你個人頭落地全家嚎啕那是沒商量,反正當年劉興柞這土匪也幹過,在倭國抄家的活也幹過,簡直是輕車熟路。
當然,毛珏也不是不給活路,你名下有多少土地就是多少土地,哪怕之前隱匿了,被清查出來,遼東還是承認輸於你的土地,而且正式為你造冊,不像萬曆年間張居正清查出來的隱匿土地,不少被他和他的黨羽瓜分了,前提只要你能依法納稅。
還有另一種情況則是地主依靠着天災兼併了大量土地,甚至整個縣都是他一家的田地,不過明顯如此廣闊的土地,一家人是耕種不完的,這就導致了大片的拋荒,這部分拋荒的土地則由帝國花銀子贖買,然後像是經營遼東田莊那樣就地建設起商業化農莊來,帝國僱傭農人來耕田。
這也讓毛珏手裏可分配的土地多了許多,那頭大順軍的俘虜還在一肚子忐忑與懷疑,卻渾然不知毛珏承諾給他們的土地已經被摳了出來,就等着按照名冊發呢!
毛珏折騰下,也讓靠近了京師的兩個省明顯變化了起來,京師戶部衙門,一群群前明的太監世家一面排着隊在戶部衙門領取着成箱成箱的銀子,一面把臉拉噠的跟苦瓜那樣相互拱着手打着招呼,相互關心着同一句話。
你家被割了多少?
可另一方面,平日裏叫花子遍地,外地逃難過來的流民窮困破落戶滿街的京師外城卻是來了個大變樣,凌亂的街道為之一空,除了些天性墮落混吃等死的懶漢外,只要有手有腳肯出力的,哪怕老頭子都被挑走了,來晚的一些地主世家甚至都僱傭不到人了,只能是趕忙又往城外趕去,去外地僱人。
在清丈土地政策下,拋荒就等於賠!要麼多餘土地被帝國割佔,要麼干賠一份稅收。政策刺激了生產積極性!本來還擔憂時局不穩的地主世家們不得不把家底兒都掏了出來,儘量僱人耕種一些早熟的作物,六月前毛珏進京師時候,河北山東還到處一片荒涼凌亂之景,到了這七月份,已經是玉米苗子地瓜秧子到處抽着鮮嫩的綠意了。
其實今年打多少糧食,毛珏還真不是太在意,他現在擁有北大荒糧倉,還有通往海外的商路,憑着遼鎮的實力就算是今年關內北方顆粒未收,養活這差不多三千萬人口也是綽綽有餘的,此舉更重要的意義在於通過社會資源的再分配,本來已經死氣沉沉猶如一壇死水那樣的大明社會再一次恢復了活力,地主豪紳恢復了生產,貧民也有了工作,那麼社會就能安定下來!
不過萬事萬物也是有代價的,在京師折騰了這麼一圈,毛珏居然成功的讓官本位的大明,頭一次當官居然沒有那麼大吸引力了。
大明朝俸祿本來就少,不少官員圖的就是個幹個幾年就辭官歸隱,回歸鄉里之後,靠着隱蔽鄉鄰的田地免稅,也能快速發家起來,這份俸祿一沒,不少清水衙門立馬就沒了盼頭。
不光清水衙門,就算之前的油水衙門現在都是如此,比如戶部,這頭修鐵路撥出去一百萬兩銀子,一個侍郎帶着手下幾個主事剛按照慣例往自己腰包里揣了五萬兩飄沒銀,那頭遼鎮的紀檢委官員督察衙門就請他們進組織來喝茶了,五萬兩銀子一厘不少被運去修鐵路不說,這幾個文官還被一人罰款了一千兩,全部開除公職。
就這七月不到一個月,猝死在自己賬房的官員有六個,被督察員帶走的官員一百多號,還有以前各種撈錢的道道,以前懶散貪婪慣了的大明文官們,忽然發現手頭這官職居然成了個苦差事
就這麼個七月,足足有七百多前明的文官先後辭官歸隱,加上因為貪污被逮捕的,毛珏手底下居然缺官了!
這也算是被收了稅的前明文官們向遼鎮報復的一種方式,不過,他們還真是讓毛珏稍稍頭疼了下。
…………
中央官署。
在毛珏的印象里,故宮那是文物,而且後世逛故宮時候,聽到的鬼故事可不少,要住在這兒還不得瘮得慌,於是乎東江也犯了個大烏龍,把內廷十六監中的司禮監佔了下來,把大太監們辦公的地兒當做了毛珏的辦公場所。
另一邊幾個官屬都被推倒了,那種包豪斯樣式的現代方形房子正在建築中,空空蕩蕩的大殿內就擺了毛珏一張桌子,讓他感覺分外彆扭,然而新的辦公區域沒建好,彆扭也只能彆扭了。
還好彆扭的不止他,六部尚書,還有算是當今大明首輔的範文舉一起彆扭的搬着張大圈椅子,坐在他對面。
「吏部缺照摩,主事,文書,辦理一共六十一人!」
「戶部也是缺這些職位。」
「還有我刑部!缺員五十五個!」
「上一邊去,你刑部也不要緊,現在建設兩部鐵路,我工部最急需人啊!」
幾個傢伙爭吵成一團,吵得毛珏是一個腦袋兩個大,滿是無奈,他又是把目光落在了老神在在的洪承疇身上,悲催的問道。
「他們五部缺人還可以理解,你兵部都是老遼東,洪大人又來作甚?」
「回攝政王,下官是來要兵的,八九月份屯兵臨期回遼東收割,前線就剩下十萬餘部隊未免太顯單薄,這兩個月,下官認為當重建京營,也好固守關內!」
「當然遼王,兵員咱們遼鎮不愁,可下官需要軍官!」
洪承疇這話說的倒是沒毛病,只不過配着他一臉奸笑卻怎麼都不像個忠臣好人,看着他搓手的模樣,孫傳庭宋獻策幾個是齊齊的低聲罵了一句老奸巨猾。
現在遼東文官體系中最第一部分,莫過於軍中的參謀,阿城學院學成的遼東子弟輸送到前線足足有上千人了,一多半在洪承疇這個國防部長屬下,幾個人爭吵的看似凶,實際上小九九卻是打在了洪承疇身上。
好傢夥,這老貨一句建軍,把所有人的如意算盤都打翻了,現在遼王大業還未果,遼鎮還是個好戰的集體,這個時候你從兵部抽丁?那簡直是和絕大部分老遼東翻臉了!
一支支巴掌伸向毛珏,伸的毛珏用東北話說也是急鬧的,敲着桌子,他是惱火的叫嚷着。
「這也要人!那兒也要人!老子能生出人來不成?這期東江學府三百的學徒班,本王可以下令提前畢業,怎麼分配你們自己分!」
「都給我們工部!」
這還得等毛珏話音落下,工部尚書孫傳庭已經急眼了那樣紅着眼睛蹦了出來,就跟要拼命那樣,他是氣急敗壞的嚷嚷着。
「今年東要向西北駐軍!明年春還要向江南進兵,哪個不需要鐵路?只有大半年時間!為了保證我遼東大業,必須先可着我工部來!」
然而他這話其他幾人根本不買賬,也是東江元老的老算盤戶部蘇長梅蘇胖子是直翻白眼。
「省省吧!孫大人!就你們工部人多了!沒我們戶部扒拉算盤,沒銀子您拿啥修路去?」
說到這兒,這胖子還憤憤然恨鐵不成鋼的嘟囔着。
「難怪崇禎倒的這麼慘,這戶部真他娘的是耗子窩,好傢夥,一個月時間讓盧忠給我薅出來了幾十號耗子!一百萬兩工程款讓他們私分了三十多萬兩,沒點像樣的人,咱戶部就要散架了!」
「洪大人,您建軍需要的軍官又不是參謀,軍官咱們遼鎮多的是,要不,就從您那兒借調個百十來人先應應急,大家都是為了遼王大業而效命的嗎!」
這主意又打回到了兵部身上,眼看着加上範文舉六個狼眼睛通紅的張望着自己,毛珏則是很沒有領導擔當的向後縮了縮,一副你們自己商量模樣,洪承疇的臉皮子情不自禁的抽搐了下。
不過這老傢伙能在歷史上明清兩朝都混的開,也的確是有着兩把刷子,他是忽然起身來,抱拳對着毛珏重重一鞠躬拜了下來。
「攝政王殿下,諸位,其實大家完全不需要把眼光就盯在遼鎮兩所學院上,咱們現在可是在京師,勇挑天下擔當!自然也要取天下之賢才,況且如今正需要拉攏人心之際,攝政王您完全可以開一屆恩科啊!」
「考試題各部自己出!各部需要什麼人才,不就都來了嗎?」
「恩科!」
不僅僅毛珏,那幾部大臣也都眼睛全都亮了起來,最後落下了管禮部的宋獻策身上。
可這貨也是個地賴子,眼看時機近在眼前,他是立馬哭喪着臉一攤手。
「辦恩科需要人!我禮部缺人!」
「你這簡直是趁火打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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