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妖鳥飛天,不過片刻就不見了蹤影,只有羽毛飄飛。
西風緊緊拽着袋子,深深吸氣,重重吐氣,吸氣、吐氣,重複了七八回,忽然有手輕落,將沾在她面頰上的一根細絨拿開。
青淵輕輕撣手,絨毛飄入空中,一會又神奇地落回西風的腦袋上。青淵眨巴了下眼,又去取那絨毛。
如果不是西風打不過他,她真的很想揍他一頓。
西風抓住他的手,咬牙道:「青龍大人,你來這裏做什麼?」
火鼠插話道:「因為你這坑貨沒給包子錢,店家放狗追我們,只能跑。」
西風瞪眼:「你們兩個一大一小的妖怪還怕狗?」
「可我們是講道理的妖怪。」
「笨蛋!」西風吼了一聲,瞥見青龍正看着自己,她訕笑兩聲,晃了晃他的手說道,「我沒有在罵你。」
火鼠一個激靈,變天啦,它的主人竟然會撒嬌啦,嚇死人啦。
青淵下意識看了看她的手,這次沒有泥,手並不算白,但暖暖的,在習習涼風中,顯得格外暖和。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嚇得西風以為他要揍自己,可一會她就現了不對。
青淵沒有揍她,還在摸她的小手。
西風扯了扯嘴角,想抽回來,沒成功。
現在這條龍已經在數她的手指頭了。
西風繼續咬牙,保持微笑:「青龍大人,你在做什麼?」
「為什麼,你的手,會這麼暖。」
西風頓時同情他,嘖,可憐的龍,她早就聽說神魔都是沒有溫度的,他把自己封印了十萬年,不知道世間多了人界,凡人再怎麼脆弱,可有一點比神魔都要好。
有人情味。
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那條龍還在數她的手指,好像她是千手觀音,他要數上一天。西風眯眼瞧他,陰森森地墊腳在他耳邊吹氣:「我剛才抓了一群的鳥,沒有洗手哦。」
青淵微頓,緩緩鬆開她的手,隨後認認真真地在她的衣服上抹了抹,擦了擦。
「……」這招明明是她想出來的好法子,可為什麼心裏就是不痛快?
西風面無表情習以為常地看着他做完這件事,她本來想再嚇唬嚇唬他等會要去的地方很髒很亂,可轉念一想,剛才連她都無法察覺到的妖怪,那只怕是只級大妖怪,獨自一個人去實在危險。
有青龍在,就算總能將她氣得咬牙,可好歹逆天的妖力在那。
她扭捏道:「青龍哥哥,你陪我去個地方好不好呀?」
火鼠又打了個哆嗦,變天啦,變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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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八善村跟往常並沒有什麼不一樣,還未到夜裏,但以狩獵為生的八善村村民大部分都上山去狩獵了,西風進了村落,村長不在,大嬸拿了凳子給他們坐,問道:「茵子那事怎麼樣了?」
西風說道:「大嬸放心,等會見到茵子一切都能解決。」
大嬸寬慰道:「這就好,茵子是個好姑娘,就是有點不懂事。」
「不懂事?」
「她打小就跟其他孩子不同,喜歡跟那些野獸親近,那些雖然都是畜生,可也不會害茵子,奇怪得很。」大嬸邊嘮嗑邊挑揀着豆子說道,「每回茵子瞧見我們打獵回來,總要跟我們說不要再打獵不要再打獵,可是我們世代都是獵戶,不打獵,吃什麼?」
西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大嬸,我想問問,在那突然冒出來要茵子做祭品的妖怪之前,有沒有生過什麼奇怪的事?」
「村裏頭的?」
大嬸想了想,搖頭。她一搖頭,旁邊的婦人就湊過來說道:「有啊,就在妖怪出現的前一天,有蝗蟲過境,有蟾蜍上岸。蝗蟲呀,把天都遮住了,密密麻麻的,可竟然沒吃我們的莊稼。還有那蟾蜍,鋪了滿地的,一個勁地跳,嚇死個人。」
西風意外道:「這看起來像是在逃命。」
「對對對,然後第二天就有妖怪過來要祭品,我們想,那一定是妖怪給我們的下馬威。」
青淵問道:「下馬威是什麼?」
火鼠解釋道:「就是先給你點顏色看看。」
「哦。」
西風又問:「那那天茵子在做什麼?」
「誰知道那孩子呀,她整天往樹林裏跑,一待就是大半天。好在我們民風開化,有知道她是個好姑娘,否則非得以為她在樹林裏有情郎,做見不得人的事。」
青淵又問:「什麼是見不得人的事?」
火鼠解釋道:「就是那種那種。」
「什麼是那種那種?」
「就是……」
西風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插、話?」
蹲在青淵肩頭上的火鼠一聽,挺直了小腰板瞧她——來啊,來打我呀。
它還沒得意完,就見西風一巴掌拍過來。
「啪嘰。」
把毛團拍上半空心情總算好了點的西風淡定地拍拍青淵的肩頭,笑吟吟道:「有蟲子。」
大嬸看得心慌:「你就這麼對你的小跟班?就算再怎么小,也是妖怪啊。」
「不礙事。」西風看看天色,說道,「我先去一趟茵茵姑娘的家吧。」
八善村並不大,約莫有一百多戶人家,西風不是個路痴,走過一遍就知道怎麼去茵子家。
山村傍山而建,四面環山,除了去小鎮的那條路,其餘三面,翻過山,仍舊是山。
所以這裏的村民以狩獵為生,實在是太正常了。
每座山都有山神,就算不是神,也有妖。
人有七情六慾,山也有。
只是凡人看不見。
想到山神,西風這才想起那個小可憐,問道:「青龍大人,那隻黑妖你是怎麼處置它的?」
「為什麼要處置?」
「它擅自把你給吵醒了。」
「可是它費了那麼大的勁解除封印,不容易,這樣努力的妖怪太難得了,所以我誇了它。」青淵不解道,「可是它卻一直哭,讓我饒了它。」
「……」西風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實誠的逆天人物啊。
然而如此實誠,在別人眼中,就是套路,套路啊套路。
「所以你為什麼要把自己封印起來?」
青淵目光長投,神情淡然,眼神深邃悠長。西風的心也揪了起來,只怕裏面,有天大的隱情。
「太無聊了。」
「……」西風掏了掏耳朵,「啊?」
「無聊。」
「……」
她是不是被青龍套路了???
她完全不相信他的話!
一口氣問了他這麼多問題,西風有點心虛,按照人與人交往的慣例,她總覺得得拿出點問題來交換才能確保兩人的友誼長存——不對,是確保她的人身安全。她大方道:「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就問吧,問什麼都行。」
青淵認真問道:「你們剛才說的『見不得人的事』到底是什麼意思?」
「……下一題。」
「唔,『那種那種』是什麼意思?」
「……下一題。」西風后悔了,她覺得現在更得罪青龍了。
「那……」青淵仿佛明白了什麼,不問了,「我不能問你都不懂的問題,會傷你自尊。」
「……」
生氣!
可還是得保持微笑!
好在已經快到茵子家,西風加快了腳步,防止自己被憋死。
因為茵子還沒有恢復神智,所以茵子娘沒有外出耕作,正坐在家門口搗藥,一見到西風就趕緊把手裏的活給停了下來,起身招呼她。
「大娘,茵子呢?」
「在屋裏躺着呢。」
「我進去看看。」
西風推門進去,到了茵子房門前,打開門一看,那床卻空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茵子娘驚慌道:「茵子?我的茵子呢?」
「出門還沒回來呢。」西風說道,「我知道她在哪裏,大娘你先不要慌,茵子沒事。」
她豈止沒事,簡直是活蹦亂跳的。
西風暗想着,安撫好茵子娘,就往後山走。
有些事情,終將水落石出。
「西風。」
聲音很清,也很明朗,太過正式的輕喚,讓西風有一瞬間的恍惚。她回頭看去,對上青淵那張俊逸非凡的臉,少女心止不住撲通撲通直跳。
就算她時刻想揍他一頓,可是對着這麼一張好看的臉,很難下得去手。
該死,她竟然被美色丨誘惑了!
她紅着臉問道:「怎麼了?」
青淵問道:「你為什麼叫西風?」
……這反射弧也太長了!
西風糊弄道:「因為叫東風不好聽。」
青淵瞭然點頭,一臉認同。
「……」竟然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她糊弄過去了。
這青龍該不會是假的吧?
西風正要動手戳一戳他的胸口,探探他的靈力深淺,忽然山中傳來野獸低吼的聲音,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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