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竹聽到「謀殺」二字,原本緊繃的神情反而放鬆了下來,似是認命般地一聲嘆息,緩緩道:「你到底知道多少細節?」
「很多,但我寧願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嚴修澤冷聲道:「你現在終於肯說實話了?」
「修澤,我不知道你現如今究竟怎麼看我,在『超級戰士計劃』這件事情上我也的確對你有所隱瞞。」鄭竹磕磕絆絆地說道:「但是……但是現在,至少現在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會傷害你……以及對於過去已經無法挽回的傷害,我表示非常抱歉。」
「這話你別跟我說。」嚴修澤道:「去跟那幾十名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交託給華夏政府的、死去的患者聽。」
「看他們接不接受你的道歉。」
「很抱歉,再一次。」鄭竹面現不忍之色,低聲道:「當時這個計劃是由我更上一級的領導直接下達的,而我只是這個計劃的一個監督者……事到如今我說這個,並不是想要推卸責任……只是,想要徹底找出一種新型病症的穩妥治療方法,必然會伴隨着大量的犧牲。」
「犧牲?這是正常的犧牲嗎?」嚴修澤高聲道:「死亡率百分之百!幾十名接受政府治療方案的霍威爾綜合徵患者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
「況且假如你們採用正常的治療方案,怎麼可能一個人都活不下來?要不是你們在治療的時候給我們注射了神經阻隔劑……」
「等等。」
鄭竹突然打斷了嚴修澤的話,一臉莫名道:「什麼神經阻隔劑?」
「一種直接作用於大腦的新型試劑,可以對人體智力造成永久的、不可逆的損傷,你們根本就不是想要給我們治療,你們是想培養出具有超能體魄的、完全聽命於你們的『超級傀儡』。」
鄭竹表情有些嚴峻,他的語氣仍然帶着疑惑:「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們從來都沒有加過什麼神經阻隔劑……所有的治療過程我都親身參與了,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我甚至能背出專門負責加入神經阻隔劑的相關人員的具體履歷表!」嚴修澤似乎是要用目光將面前鄭竹的身體直接穿透:「不過我倒是沒有在資料里看到你有參與這件事……你不是這個計劃的主要執行者嗎?居然不知道?」
「我的確不知道……不,這件事究竟有沒有還是兩說。」鄭竹搖了搖頭:「華夏政府一直都是以本國公民的人身安全為第一位的,怎麼可能為了幾個超能者的力量就做出近乎謀殺的事情?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你剛才說什麼?」嚴修澤一聲冷笑:「別忘了前幾天你們政府剛乾了些什麼。」
「私自扣下天都銀行殺人案的現場監控錄像,向民眾隱瞞真相,在輿論已經沸騰之時強行彈壓相關發聲的媒體人,網上關於天都銀行殺人案的有關視頻信息被你們刪的一乾二淨!」
「現在,你代表的是一個公信力基本喪失殆盡、公權力強行干涉公共領域、一個連基本言論自由都沒有的政府在自證清白?」
「我……」鄭竹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卻被嚴修澤這一番話給辯駁地啞口無言。
「那,好吧……」鄭竹最終只能無奈地扶在牆邊說道:「我現在說什麼你也聽不進去了……所以你到底想要怎樣?讓我給那幾十名患者償命嗎?」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也不是你一個人能夠承擔的東西。」嚴修澤肅然道:「但真相不應該被徹底埋沒,當年那些患者的親友,他們有權利知道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意思……」鄭竹皺眉道,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了什麼,臉色一白:「等等,你要曝光?」
「我只是得讓他們知道真相。」嚴修澤背起雙手,緩緩說道:「既然做了,有什麼可遮掩的?」
「關鍵這件事情還有很多疑點!」鄭竹的眉毛都快擰在了一起:「包括我自始至終都沒聽說過的神經阻隔劑……我們就不能先好好調查一下嗎?」
「我要指望一群罪犯主動搜集自己犯罪的證據嗎?」嚴修澤譏諷道:「事實就是,我的手上有一份邏輯完整、資料詳實的關於政府在『超級戰士計劃』使用神經阻隔劑的證據,但是你能拿出政府沒有使用神經阻隔劑的證據嗎?」
「你從哪兒搞來的證據?」
「這個就不必向你匯報了吧?」
「好吧……好吧,證據來源我且先不管,你知道自己把這些未經徹查的消息放出去會造成什麼惡劣影響嗎?」鄭竹問道:「天都銀行殺人案件的餘波還未平息,現在的華夏政府已經經不起任何負面消息了!」
「所以呢?你們兩年前差點殺了我,現在讓我為了維護政府威信選擇隱瞞事實?」嚴修澤道:「那可不符合我一貫的風格。」
「不,你不懂。」鄭竹苦笑道:「修澤,你是我們華夏國最初的超能者,不僅僅只是一個個體,還是一個符號、一個標誌……甚至在整個華夏超能者圈子裏都有很強大的影響力……在民眾眼裏,你和政府不僅僅只是單純的合作關係。」
「可假如你現在出現在公眾視野面前,以個人名義散佈華夏政府的負面消息,幾乎相當於和政府決裂!甚至那些和你關係很好的超能英雄,立場也將發生改變,這對於華夏政府來講,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決裂又怎樣?」嚴修澤拿起了當年鄭竹送給他的墨鏡,扔在了地上,一腳踩得粉碎:「跟你的華夏政府見鬼去吧!」
突然,嚴修澤心中一跳,渾身汗毛豎起、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超能者對於危險極其敏銳的感應告訴他,自己被什麼武器盯上了!
他霍然轉頭一看,王劫和身後的幾名安全局特工,此時盡皆舉着手中的槍,槍口對準了他的身體。
其中王劫陰鷲的目光更是一刻也沒有離開嚴修澤,他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冷冷道:「這就是決裂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