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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為有兩個舅哥撐腰, 靠着開辦水泥廠攢下來的身家,王學德在縣裏頭先後成立了糧食貿易公司,公交運輸公司, 偶爾搞搞房地產和酒店kTV,成了祁縣名副其實的黑白兩道通吃的土財主。
只說十幾年前的時候,有人眼熱王學德的生意, 想分一杯羹,結果建廠報告打上去,上頭推三阻四的, 壓根不批。讓王學德知道之後,當天晚上那人就被人套了麻袋, 打斷了兩條腿。
祁縣的人這個時候才知道這個看起來很好相處的老好人, 也是個心狠手辣的。
更別說諸如此類的事情還真不少,一來二去的, 祁縣的人都知道, 惹惱了王學德, 他是要睚眥必報, 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可為什麼又說王學德是個老好人?
大概是吃到了自己小時候沒上過學的虧, 也是因為他大舅哥就是主管教育這一塊的,王學德十幾年如一日的支持縣裏的教育事業。
以前就聽人說過,王學德特意將每年過四成的收入拿出來, 一半用來資助貧困學生入學, 另一半作為助學貸款免息借給有能力考上二本以上院校的高中畢業生, 畢業五年內歸還就可以。
當年的邵雲去就是在聽說了學校還有這麼一條優惠政策之後, 所以咬了牙想要博上一把,只是到最後沒能如願以償罷了。
就因為王學德,祁縣從庚省排名極度靠後的教育弱縣不到十幾年的功夫就變成了赫赫有名的教育強縣,祁縣一中更成了省重點中學,升學率就算是市裏的一些重點中學也比不上。
也是因為這個,王學德在祁縣的名聲頂多也就是毀譽參半。
在王霞心裏,得罪了王學德,邵雲去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邵雲去不以為意的看了王霞一眼,嗤笑的說道:「我的事情就不麻煩你老人家操心了,你有這份閒心,倒不如好好想想你家的那點破事被你那兒媳婦一家知道之後,他們會怎麼對付你這一大家子吧!」
說完,抬腳往前繼續走去。
「小崽子,我跟你沒完——」身後傳來王霞氣急敗壞的聲音,偏偏語氣里剩不了幾分威勢,就好比打焉的鳳凰,還不如雞呢!
「雲去。」看着一臉滿不在乎的邵雲去,何如林心裏卻焦急如焚,他忍不住的喊道。
邵雲去衝着他微微一笑,只說道:「如林叔你別擔心,我有分寸的。我那一巴掌可是把那傻子腦袋裏的陰煞打散了的,我幫了他兒子一把,他不會為難我的。」
「陰煞,什麼陰煞?」何如林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再次聽到這個熟悉的詞,他頓時瞪大了眼看向邵雲去。
邵雲去笑了笑,只說道:「你可別忘了,我爺爺是幹什麼的。我在他身邊待了十幾年,雖然沒有正兒八經的學過,但是耳濡目染的總知道一些。」
「這樣啊。」何如林恍然大悟,對於邵爺爺,他是萬分信服的。
到了!
邵雲去停下腳步,在一間破舊的老宅前站定。
「那行,雲去你先進去,等會兒我再來幫你收拾收拾。」何如林招呼了幾句,快步走向隔壁的院子,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了拐角處。
邵雲去深吸一口涼氣,他緩緩推開眼前的木製大門,屋內的世界一點點向他打開。
古井,老桃樹,院子裏的野草重新伸展出嫩芽,給頹敗落魄的老宅徒增幾分生氣。
也只有這個時候,邵雲去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自己真的回來了,回到了十五歲的那個初春。
他推開正堂的大門,入眼的是一張黑白照片,裏面是邵爺爺,穿着黑色鑲紅邊的壽衣,笑的燦爛。
旁邊掛着一根拐杖。
爺爺臨終之前說,要把他的照片放在正堂里,這樣邵雲去一回來,他就能第一時間看到。
只可惜上輩子的時候,邵建林在將老宅賣出之後,把爺爺所有的遺物有意無意的處理掉了,連一張照片都沒給邵雲去留下。
邵雲去喉中有些哽咽,他觸摸着相片裏的人像,良久,才輕聲說道:「爺爺,孫兒回來看你了。你高興嗎?」
照片裏的老頭臉上笑容不改。
邵雲去強行壓下眼眶裏的濕熱,他轉過身,循着記憶找出一個木盆和抹布,打了井水,將蒙上一層薄灰的相框細細的擦拭乾淨。
然後拿起了擺放在相框旁邊的拐杖。
這根拐杖曾經作為邵爺爺的左腿陪伴他走過了三十幾年的風風雨雨,如今依舊堅韌如鐵。
邵爺爺的那條腿本來是不瘸的,大動亂前期的時候教人活生生給打斷了。只是當時醫療條件有限,短時間之內治不好,只能慢慢養着。
好不容易等到大動亂結束,眼看着邵爺爺這條腿養的快要差不多,已經能夠如常人一樣走路的時候。正好到了邵建林議親的年紀,老兩口給他定的原本是趙文瑄同族的一個和她不對付的堂妹趙文靜,雙方父母也都已經見過面,幾乎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邵建林往那邊跑了幾趟,不知道怎麼的就和趙文瑄搞到了一起,還被女方的家人撞見,鬧得沸沸揚揚。
趙文瑄她是故意的,她和女方有仇。這事要是放到別人頭上那是躲都躲不及,她倒好,三番兩次的刻意跑到女方家門口『炫耀』。
女方那邊頓時就急了眼,哪裏還顧得了那麼多,帶着人就往邵家來了。衝突之中,女方那邊的人一鋤頭砸在邵爺爺那條腿上。二次傷害,傷上加傷,再無施救的可能,從此以後就只能靠拄着拐杖過日子了。
邵爺爺的事情一出,女方那邊的人怕擔責任,也不敢繼續再鬧。
哪怕當時邵建林和趙文瑄已經生米煮成熟飯,可邵爺爺狠了心,怎麼可能讓趙文瑄進門,他拖着斷腿壓着邵建林去給女方那邊賠罪。
偏偏女方那邊也是個意氣用事的,不顧父母的反對,哪怕是擔上自己的清白也要執意嫁給邵建林,一門心思想要膈應趙文瑄。
邵爺爺也是啞口無言,他腦袋一熱,覺得女方強勢一點也好,起碼能壓得住邵建林的花花腸子,所以同意了這門婚事。當然,邵建林的反對沒有任何意義。
只是邵爺爺萬萬沒有想到,本就相看兩厭的夫妻又怎麼可能變的互敬互愛,他心心念着的能管住自家兒子的兒媳,剛剛懷孕沒多久就看上了同在工廠上班的一個鰥夫,然後毫無壓力的給邵建林帶了綠帽子。
只是,邵建林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了,他一直和趙文瑄暗中有往來,畢竟趙文瑄可是先一步生下了邵建林的長子。
對於這場荒唐的婚姻里最終的受害者邵雲去,邵爺爺是愧疚的,他總覺得是自己一時腦熱,到頭來卻害了邵雲去一輩子。所以他將自己後半輩子的慈愛都傾注在邵雲去身上,想要給他營造一個最安穩的成長環境。
卻沒想到,歲月不饒人,沒等邵雲去長大成人,他已經先一步撒手人寰。
而邵建林離婚之後就迫不及待娶了趙文瑄,邵爺爺對這個兒子也徹底死了心,加上趙文瑄對當年事之後邵爺爺毫不客氣的辱罵懷恨於心。有她吹枕頭風,明明就住在縣城裏,邵建林也可以三四年不回一次老宅,更別說奉養老人孩子,邵家父子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這也就是為什麼在官山村村民口中,邵建林就是一條白眼狼了。
邵雲去看了一眼竹筐里的跳繩和羽毛球拍,早就不是他這個年紀的愛好了。
他索性沿着跑道慢悠悠的轉起圈來。
這一轉,就轉到了操場左邊角落裏的小樹林邊上。
只看見七八個人圍在一張石桌前,邵雲去從人群里看見了自己熟悉的白襯衣。
他頓了頓,抬腳朝他們走了過去。
衛修洛正在和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下棋。
白襯衣,牛仔褲,勾勒着簡單花紋的球鞋,一如既往的乾淨俊秀,黑亮的眼睛和精緻的下巴,明明這麼簡單的詞,咬在嘴裏,內心卻是一番難以言喻的顫動。
他抿着唇角,皙長的手指間夾着黑色的棋子。也許只是幻覺,邵雲去覺得時間在衛修洛身上繞了一圈,流都慢了下來。
他對面的大高個憋紅了臉,很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看起來開朗又純良:「又輸了,修洛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厲害。」
衛修洛微微勾起唇角,淡淡的說道:「你的進步也很大。」
大高個擺了擺手:「到底是比不上修洛。」
說着,他抬起手腕,一隻嶄新的勞力士呈現在眾人眼中,立時就將圍觀的群眾的眼光吸引了過來,他說道:「體育課都快過了一半了,要不然我們去踢球吧。」
也就是這時,邵雲去在他們身後站定。
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衛修洛下意識的撇過頭。
邵雲去居高臨下:「我能和你下一盤嗎?」
此時,夕陽尚且來不及帶走最後一抹餘暉,微風在稍稍冒出嫩芽的柳樹上拂過,一切顯得安靜又祥和。
因而邵雲去的話在這個閒適淡雅的仲春才顯得更加的突兀。
大高個面色暗了下來,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他抬頭看向邵雲去,陌生的面孔,廉價的打扮,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在他蔣子昂頭上動土。
只是沒等他開口,一旁的衛修洛眸光微閃,沉聲靜氣:「好啊!」
蔣子昂面色一僵,只覺得剛到手的手錶也不能扭轉他內心此刻的鬱悶和陰沉。他磨了衛修洛一年半,才勉強坐到他對面,這傢伙算老幾?
但他還是故作風度的從石凳上站起來,拍了拍邵雲去的肩膀,笑着說道:「行,兄弟你來試試,修洛可是在冊的專業五段棋手呢。」既然你要自討羞辱,我也就不攔着你。
邵雲去只覺得肩膀一沉,很顯然蔣子昂是下了大力氣的。
他自然是知道蔣子昂的,祁縣縣長家的大公子,一高校草,高二一班的風雲人物,以及,衛修洛的追求者。
蔣子昂本性不壞,只是因為家境優渥,時時刻刻被人奉承着,養成了眼高於頂的脾性。
邵雲去記得上一世的時候,蔣子昂考進了軍校,在軍隊裏摸爬打滾了幾年,洗盡桀驁。然後在某年的抗震救災中不幸犧牲,當時全國各地的電視台和報紙都在報道這件事。
他大抵明白蔣子昂此刻的想法。
少年人的愛情觀,除了百般討好,和展示自己優渥的家世之外,還能有什麼?
邵雲去還不至於和他置氣。
他坐到蔣子昂的位置上,和衛修洛一起將棋盤上的棋子收回到棋罐里。
邵雲去執白棋,他看了看似乎有些神遊天外的衛修洛,輕聲說道:「黑子先行。」
衛修洛倏地回過神來,眼中的微醺瞬間彌散,他竭力忽略對面金燦燦的線團,聚起精神來,落下一子。
都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原本打算看好戲的蔣子昂慢慢收起臉上的玩味,雙方你追我截,佈局的度卻漸漸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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