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往事,何如林抱着一床用塑料薄膜包住的乾淨的被褥走了進來,說道:「這兒都下了快半個月的小雨了,我估摸着你這兒的被子什麼的可能都有點潮,所以乾脆從我家找了一床乾淨的給你。要不你先去整理床鋪,這兒我先幫你打掃打掃。」
「好。」邵雲去點了點頭,接過何如林手中的被褥:「麻煩如林叔了。」
「沒事兒。」
邵雲去用腳踢開房門,差不多兩個月沒有住過,屋子裏除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霉味之外,還算乾淨。
整理好床鋪之後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邵雲去起身向隔壁的書房走去。
他望着滿書架的書籍,踮起腳從取下書架最上層的一個木盒。
拂去上面的灰塵,打開便是一本本線裝手札。
以前偶然聽爺爺說過,這是邵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東西,按例都是由每一代的嫡長子繼承。到了邵爺爺父親這一代,戰火滔天,他不幸死在了RB人的槍口下,作為繼承人的邵爺爺只能說是資質有限,在沒有長輩言傳身教的情況下,也只是勉強的將這些東西死記硬背了下來,能靈活運用的只有那些比較粗淺的部分。
好在只是鄉下地方,有這些就已經足夠應付一些看起來邪乎的事情了。
大動亂的時候,邵家的傳承不可避免的遭受到了毀滅性的破壞,這些手札還是邵爺爺在社會穩定之後才敢重新默寫出來的。
邵爺爺並不想邵雲去學習這些,因為他深知窺探天機逆天改命必然會遭到上天懲罰,就好比術士多命犯五弊三缺。
他深深的認為兒子邵建林落到今天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地步,就是老天爺對他最大的處罰。
所以他不想邵雲去步他的後塵,只希望他能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只是他的願望到底還是落了空。
上一世,落到邵雲去手裏的不過是缺胳膊斷腿的幾本殘卷,就已經足夠他在華國甚至是南洋揚名一方。
那麼如今,他手裏擁有完整的邵家傳承,加上上輩子豐富的經驗,又該成就他何等地位呢?
就在思緒間,外面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誰啊?」外頭的何如林應了一聲,隨即走出去開了門,門口站着一個拿着一副煙杆的老頭:「村長?」
再往村長身後看去,三四個人提着雞鴨米油。
他不解的問道:「這是?」
村長指了指身後為的一個中年男人,笑着說道:「這是王老闆的秘書,姓李,李秘書是特意跑過來感謝雲去的,對了,他在嗎?」
「在的。」聽見王老闆和感謝這兩個詞,何如林頓時明白了過來,他連忙側開身體,讓兩人進來。
邵雲去聞言也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一看見他,村長把剛才說給何如林聽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邵雲去看了看李秘書,微微點了點了頭,面色如常。
李秘書一愣,隨即笑着說道:「你就是邵雲去?是這樣的,今天下午,你不是打了我家老闆的兒子一巴掌,然後他就昏迷過去了嗎。我們老闆急急忙忙的把他送進了醫院,就在一個小時前,我家老闆的兒子不僅醒了過來,神志也恢復了正常。醫院方面說這是因為他倒在地上的時候正好磕到了腦袋,陰差陽錯的治好了他的病。」
「我知道了。」邵雲去隨口說道。
這麼鎮定,沒道理啊?
李秘書忍不住的多看了邵雲去幾眼:「我們老闆覺得,他兒子能好起來,多多少少也有你陰差陽錯的幾分功勞,這不派我給你送謝禮來了。」
說着,他一揮手,身後的跟班將手中的東西放到地上。
何如林連忙站出來:「這,這也太客氣了……」
「應該的,應該的。」說着,他拿出厚厚的一個紅包,遞給邵雲去。
邵雲去毫不推辭的接了過來,隨手顛了顛,然後直接揣進口袋裏。
李秘書更驚訝了,原本想着的對方得知王俊才好了的消息,從此不用擔心會被王學德報復還能收到一份大禮,應該會激動不已才對,怎麼這會兒劇情不對?
他輕咳一聲,隨即正色說道:「不過有一件事情必須是要說的,今天也是運氣好,壞事變好事。可你下回肯定要注意了,雖然說今天是我家小公子先襲擊的你,可畢竟他當時……額,情況不太好。」他儘可能委婉的說道:「所以情有可原,可是你出手實在是重了點,萬一哪天真出了事,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你。」
哦,感情這王家壓根就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事?
也對,畢竟也就是個普通人家,沒接觸過這些也不奇怪。
可邵雲去也不可能幹巴巴的湊上去攬功勞,那樣太丟份,所以他只是鬱悶的點了點頭:「這個我自然知道。」
李秘書也有些糊塗了,難不成他早就知道了王俊才好了的消息。
不可能,他是王俊才剛剛甦醒沒多久,就被激動不已的王學德派了出來,按理來說,沒人能比他的消息更靠前了。
攢着一肚子的疑問,他又說道:「既然事情辦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邵雲去繼續點頭:「李秘書慢走。」
送走了同樣鬱悶不已的李秘書,邵雲去從那堆禮品里拆了幾包煙塞進村長手裏,把人送走了。
邵雲去看着地上桌子上一大堆的東西,直接對何如林說道:「如林叔,這些米麵雞鴨什麼的你搬回去吧!」
「啊?」何如林連忙擺手:「這些東西都是人家送你的,我拿回去算哪門子的道理,你留着,留着……」
邵雲去無奈的說道:「可是我明天就要回學校,這些生食活物,我既不能帶走,也不可能放在家裏面啊。」
「哦,是啊!」何如林吶吶說道。
「所以這些你都帶回去吧。」邵雲去擋住了何如林還要推辭的話:「更何況這些東西是別人送的,你照顧我這麼久,難不成一點沒花錢的東西你都不能要嗎,這樣是不是太生份了點。」
說到這裏,邵雲去不由的扳起了臉。
「那,那好吧!」聽邵雲去這麼一說,何如林反而是不好推辭了。
更何況這麼活雞活鴨什麼的,大不了養上幾天,等下次去趕集的時候叫他家婆娘做成湯給邵雲去送到學校去。
送走何如林,邵雲去將桌子上剩下的烤雞什麼的收拾好,鎖上大門,他這才掏出懷裏的紅包來,打開一看,九張嶄新的紅鈔,外加一小沓散鈔,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九百九十九塊。
從王家那邊來看,這個紅包大概是不多不少正好,數字還吉利。
對於邵雲去來說,有了這些他身上總算是寬裕了些,起碼這身舊衣服終於可以換掉了。
到了大半夜的時候,只聽見噼里啪啦的一陣敲門聲。
又聽見一個帶着哭腔的老婆子的聲音:「邵老爺子,邵老爺子,開門啊,我家小寶出事了呀……」
先被驚醒的卻是何如林一家。
何如林披着棉襖出了門:「華姨?」
邵家大門外站着的是一個七十來歲的老婆子,穿着一身及地的軍大衣,衣服上面全是泥巴印,顯然是走了很遠的山路,火急火燎的趕過來的。她懷裏抱着一個孩子,身後跟着一對同樣面帶驚慌的中年夫婦。
「小寶出事了?」何如林連忙伸出手,「我來抱吧。」
這位華姨也是官山村人,嫁到了四座山外的鄧家村,和何如林雖然出了五服,但是平日裏還走着親戚,來往也比較多。
何華連忙把孩子遞給何如林。
何如林接了過來,入手的僵硬和低於常人的溫度,他下意識的看向懷裏的小孩,他青着一張臉,壓根就沒有喘氣的聲音。
他哆嗦着手,一臉驚恐:「華,華姨?」
正在這時,披着棉衣的邵雲去打開了大門。
何華往門裏一看,急急忙忙的說道:「是雲去啊,邵老爺子醒了嗎?」
邵雲去先是一愣,而後沉聲說道:「我爺爺他,兩個月前已經去世了。」
「什麼?」何華一臉恍惚,不可置信的說道:「邵老爺子怎麼就沒了呢。」
她突然回過神來,臉色一變:「邵老爺子沒了,我家小寶可怎麼辦?我家可就這一根獨苗苗啊,他要是出了事,將來黃泉路上我怎麼去見他爺爺啊!邵老爺子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已經死了呢?」
什麼話?何如林臉都裂了,只是他能體諒何華眼下的心情,他只能是壓低了聲音:「華姨,小寶已經沒氣了。」
「你胡說,不可能,不可能的。」也不知道是被戳中了實處,還是她原本心存僥倖,她一個勁兒的搖頭,隨即把孩子從何如林手裏奪了回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怎麼會呢,明明吃晚飯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麼大半夜的突然就出了事呢?」
邵雲去眉頭一皺,他低頭看向何華手裏的孩子。
想到了之前邵雲去給王俊才的那一巴掌,何如林眼睛一亮,連忙拉着他走到何華身邊:「雲去,你,你看看——」
邵雲去蹲下來伸手往小孩鼻尖一放,的確已經沒氣了。他問道:「到底生什麼事情了?」
何華一邊抽泣,一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拼湊出來:「小寶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
她家一直以來都有叫小孩半夜起來上茅房的習慣,這是為了防止小孩兒尿急憋不住尿床,畢竟清洗被褥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晚上的時候,她照例叫小寶起床,尿桶就放在屋子裏。小寶剛穿好褲子,吵着要喝水。她就是去倒個水的功夫,再回來的時候,孩子已經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何華連忙把兒子兒媳叫起來,火急火燎的把孩子送進縣醫院,沒成想值班醫生一看,直接讓他們準備孩子的後事。
一番心慌意亂之下,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這孩子死的蹊蹺,怎麼可能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
聽到這裏,何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這事情實在是有些邪門,他們立即想起了在附近幾個村子裏頗有些名聲的邵老爺子。
可不就又火急火燎的把孩子送過來了。
只是沒想到邵老爺子已經死了,那他家小寶可怎麼辦?
說到這裏,何華一家子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何如林卻死死的盯着邵雲去:「雲去,小寶怎麼樣了?」
邵雲去伸出兩根手指撥弄着小孩的腦袋,淡淡的說道:「肩上的兩盞陽火已滅,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是被人把魂給勾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