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圖這話的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便是說,你陳凱之自己拿主意吧,其他人可別干涉了,這是他和陳凱之的約定。
陳凱之想了想,便朝慕太后格外認真的說道:「娘娘,臣非一戰不可。東胡人自恃用力,狂妄自大,已有三百多年了,自鮮卑覆滅之後,東胡人三百多年來,屢屢南侵,他們的人口,遠不及我們,他們的財富,更是與我們有天壤之別,他們之所以狂妄如此,無非,就是自恃着自己的武力而已,他們一日自以為能,便會囂張跋扈一日,臣既是大陳的臣子,卻也是漢人,既是漢人,倒是很希望,能夠向巴圖王子討教一二。」
陳凱之所言,也是情真意切。
這些胡人,這些年來如此猖狂,靠的只有一樣東西,那便是他們的利爪,若是能斬斷他們的利爪,堂堂正正,不憑任何的高牆和關塞,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那麼,東胡還能憑藉着什麼呢?
他們的人口和財富,放在關內任何一國,都不過是給人塞牙縫的份,一旦正面擊潰他們,對於他們的信心,幾乎是致命的打擊。
而在大陳,所有人都認為,大陳理應和胡人一起滅燕,難道是因為大家認為胡人比燕人更好,胡人滅燕,對大陳有利嗎?
不,不是的,只是因為大陳的軍民們都有一種意識,這意識便是,胡人的鐵騎,一旦入關,便是無敵的,關內沒有任何一支軍隊可以再正面和他們對敵,燕人不可以,大陳更加不可以。
所以,現在胡人攻破了雁門關,給大陳朝野造成了巨大的震撼,沒有人會想,我們應該和燕人一起將胡人趕出關外去,因為他們認為,胡人入關,即便聯合燕人,將胡人趕走,大陳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太大了。
沒有人有這個信心,大陳更承受不起這數十萬乃至於上百萬軍民的損失。
既然不敢聯合北燕,那麼唯一能做的,就是和胡人約定,趁此機會,趕緊讓陳軍北上,爭取拿下燕地,再做打算。
陳凱之只想告訴天下人一件事,胡人的鐵騎,是可以從正面擊潰的,勇士營可以正面擊潰北燕的鐵勒飛騎,那麼燕軍、陳軍,就可以在曠野上,與胡人的尋常騎兵一決死戰。
這世上,再沒有什麼可以比信心更重要了。
只有打破了胡人的神話,一切才可以扭轉。
這是陳凱之思考在三的決定,因此他看出慕太后的猶豫,便朝朝慕太后異常鄭重地繼續說道:「所以,懇請娘娘容臣一戰!」
慕太后卻是怒氣沖沖地看着陳凱之,她不肯!
這是要死人的,不僅僅勇士營會全軍覆滅,就連陳凱之也會死的。
她就這麼一個兒子,還是等了十多年,千辛萬苦才找到的兒子,不管怎麼樣,她都不會答應的,即便陳凱之說得讓人動容,她依舊不願以自己的兒子的生命為賭注。
她嘴角微微的勾了勾,鼻翼也微微聳動了起來,朝着陳凱之搖頭。
慕太后正欲開口說話,卻在這時,外頭有宦官匆匆進來道:「娘娘,太皇太后請陳凱之去萬壽宮一見。」
殿中之人俱都一驚。
陳凱之入宮,也不過是幾盞茶的功夫,而和巴圖王子約戰,也只是剛才發生的事罷了,現在太皇太后指名讓陳凱之去覲見,為的,便是約戰之事嗎?
若是如此……
陳凱之心裏不禁嘀咕,這太皇太后在宮中的消息,也實是太過靈通了吧,她在這萬壽宮,仿佛這洛陽宮中一丁點的事,都被她窺視得一清二楚。
這太皇太后真是不簡單哪,估計四處都是她的眼線呢。
不過也沒什麼關係。
反正太皇太后對他陳凱之還是不錯的,而且他又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只是想為大陳爭光而已。
陳凱之與慕太后對視一眼,他明顯看到太后眼中所透出來的憂慮,陳凱之朝太后行了個禮:「請容臣去拜見太皇太后。」
慕太后覺得自己勸不住陳凱之,心痛如絞,淺淺的眯了眯眼眸,緩緩嘆了口氣,才道:「去吧。」
陳凱之告退出去,卻被宦官領到了萬壽宮,只是卻並非是在殿宇里,而是在萬壽宮的後苑。
這裏四季如春的模樣,雖是到了初夏,卻依舊是百花怒放,爭奇鬥豔,芬香撲鼻。
伴着陣陣的花香,陳凱之行走在其中,不免感到心曠神怡,格外愜意。
卻見太皇太后親自貓着腰,在花圃邊,手裏拿着小剪,正小心翼翼地裁剪着花卉。
陳凱之在身後行禮道:「臣陳凱之,見過娘娘。」
太皇太后沒有回頭,依舊是安靜地修剪着,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指着花兒問道:「陳凱之,你看這是什麼花?」
「呃……」陳凱之一時呆住,也說不出什麼名堂,誰知道這什麼花呀,他又不是女人,自然不會喜歡花花草草,所以也沒去研究過,根本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突然問他這個,豈不是刁難他?因此陳凱之只能朝太皇太后搖了搖頭。
太皇太后便直起身,將剪子交給身邊的宦官,宦官忙是躬身接了。
她直起身來,轉過身,看了陳凱之一眼,才淡淡說道:「所以說嘛,術業有專攻,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凱之,你文武雙全,哀家都很佩服你,可若是哀家問起你花卉的事,你就一竅不通了。」
陳凱之汗顏,不得不佩服太皇太后,連忙點頭:「是啊,臣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不對。」太皇太后搖頭,竟是笑了:「方才哀家說,人的精力有限,既然有限,那麼,你不必什麼都學,這世上,有太多要學的東西,你只需要去學習你所擅長的就可以了。」
「就比如說這性軍打仗的事,哀家就不學,為何?因為哀家學了既沒有用處,也學不來,這是你們男人的事啊。你也一樣,花卉這等東西,你學了無用,也學不來。」
「所以啊,你們的至聖先師,說的很有道理,叫什麼來着?」太皇太后略微思索了一番,才說道。
「對,叫三人行、必有我師。若是說到了花卉,哀家便是你的老師,可若是說到了行軍佈陣,哀家就需你來指教了。說了這麼多,你一定嫌我這老婆子嘮叨,絮絮叨叨的,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哀家的意思是,你既精通行軍佈陣,那麼,你對胡人,可有把握嗎?」
陳凱之心裏一驚,果然這事兒,太皇太后轉眼就知道了,太皇太后,你還說你來這洛陽宮是頤養天年?這天底下,再沒有人比你更操心的人了。
陳凱之自然是老實交代,因此他格外正色的說道:「鐵勒飛騎,臣並沒有見識過,不過,有一樣事,卻是知道,那便是,無論任何時候,面對的對手是誰,敵人是誰,臣和臣的將士,只需要做好自己,便可以立於不敗了。」
「看來……是沒有把握。」太皇太后笑了,卻並不顯得失望的樣子,卻是挑了挑娥眉,一臉認真的問道:「你沒有把握,何故還要約戰?」
陳凱之猶豫着不知說什麼好。
太皇太后嘆了口氣:「哀家可是對你開誠佈公,你看,你在文樓那兒約戰,哀家本可以遲一些讓你來的,為何這樣急着讓你來?這不正讓你看清了,這洛陽宮中,到處都有哀家的眼線,而哀家,因為有這麼多的眼線,所以掌握了許多的秘密嗎?倒是你,心裏總是藏着事,怎麼,就不肯和哀家說了?」
陳凱之汗顏,他發現太皇太后不但喜歡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惹人妒忌,還總是用慈祥和藹的口吻,使自己壓根沒辦法隱藏自己的意圖。
陳凱之無奈的道:「因為我想給燕人,給陳人,給吳人、蜀人做一個表率。」
「表率?」太皇太后眯着眼,用詢問的目光看着陳凱之。
陳凱之點頭:「是,臣想告訴他們,胡人並非是天下無敵,只要有勇氣,能夠痛下決心,照樣可以面對面的擊敗他們。」
「你倒是很有志氣。」太皇太后目中,掠過了欣賞之色:「你真是陳家的麒麟兒啊,不過,你是否明白,自信的過了頭,就是狂妄了?」
陳凱之搖頭:「臣沒有狂妄的意思,臣……」陳凱之稍作猶豫,最重,索性說出了自己的意圖:「臣想破壞胡人和朝廷的和議,這便是臣的意圖。」
「為什麼?」太皇太后對陳凱之,用審視的態度。
陳凱之想都不想:「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太皇太后在這時,長長嘆了口氣:「像,真像。」
陳凱之愕然:「像什麼?」
「像一個人。」太皇太后凝眸看着陳凱之,唏噓道:「太像了,二十多年前,他也是你這個年紀,他也是用這樣的口吻,跟哀家說的,那時候,好像也是胡人侵犯北燕,北燕人向大陳求救,他對哀家說,大陳應該給予援助,而理由,也是如此,你們說話的口吻,也像極了。」
陳凱之呆了一下:「娘娘說的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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