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恐怕不容易吧。」
也先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說得輕鬆,事情要是那麼簡單,我早就去做了,還要你來提醒。
朱祁鎮仿佛沒有看到也先眼中的譏諷,他繼續說道:「朕可以修書一封,若太師能把這封信送到母后手中,母后肯定會想辦法阻止郕王的。」
「大明嚴禁後宮干政,就算給太后送信也無濟於事啊。」
老實說,也先此時已經不耐煩了,他開始有點懷念之前那個唯唯諾諾的朱祁鎮了。
看到也先不為所動,朱祁鎮急了。
「太師,您有所不知。郕王乃罪婦所生,父皇在世之時把他們母子偷偷養在宮外,宮中無人知曉。一直到臨終之時,才把他們母子接進宮裏,託付給太皇太后照顧。」
「他們母子進宮後,我和母后惱怒父皇欺瞞,平日雖然沒有故意刁難,但對他們母子也頗為冷淡。母后若知道,郕王和脫脫不花結盟,想要置朕於死地,必然全力相救。」
「大明以仁孝治天下,郕王此舉等同於弒兄。只要母后出面,聯絡朝中耿直的大臣聯名上奏反對結盟,郕王一定沒這個膽子承擔弒兄之名。」
嗯?等等!罪婦所生?
聽到這個詞後,也先愣了一下,然後突然眼睛一亮。
罪婦。
養在宮外。
臨終之時接進宮。
那就是說,郕王是個不折不扣的賤種。
想到這裏,也先看了喜寧一眼。
對於中原的事,也先了解的不多,更何況這種皇家秘事。在此之前,也先還一直以為朱祁鎮和朱祁鈺兩人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呢。
喜寧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了朱祁鎮的說法。
得到喜寧肯定的答覆後,也先心中狂喜。
太后是朱祁鎮的生母,現在罪婦所生的兒子登上皇位後想害親兒子,太后要是知道後……
想到這裏,也先笑了。
也先看着朱祁鎮,一臉興奮的問道:「皇上真的願意寫信給太后?」
「當然。」朱祁鎮一臉堅決,然後斬釘截鐵的說道:「若太師也願意向脫脫不花一樣上表稱臣,郕王就更沒有藉口和脫脫不花結盟了。」
「這個辦法好。」
也先滿意的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笑容。
上表稱臣,這個主意真是妙啊。
只要大明接受了自己的稱臣,那麼也先就和脫脫不花一樣,都是大明的屬國。兩個屬國之間打仗,身為宗主國總不好插手了吧。
當然了,上表稱臣只是表面功夫,糊弄那些朝臣用的,但屬國的身份是貨真價實的。
一旦有了屬國的身份,那麼太后就有了插手的藉口,而喜寧背後的勢力也有了運作的空間。
都是屬國,皇上您不能厚此薄彼啊。
太上皇還在瓦刺族內呢,您支持脫脫不花是不是想弒兄?
當初太后支持您登基,您現在想害死太上皇,是不孝!
……
也先腦海里一下子蹦出了無數條陰謀詭計,每一條都可以讓朱祁鈺這個賤種皇帝生不如死。
而且有了屬國的名份,還有另外一個好處,就是可以從中原獲取物資。
塞外草原資源匱乏,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戰馬和牛羊,草原上的人必須通過互市才能獲得中原的物資。
當初也先花重金買通了大奸賊王振,和他暗中做生意,甚至到最後私販軍械。瓦刺族能夠強大起來,除了族內士兵驍勇善戰外,也算是託了王振這個奸賊的洪福。
以前能這麼做,現在也可以,只不過把交易的對象換成了喜寧背後的勢力而已。
一想起上表稱臣的諸多好處,也先不由得心花怒放。
看到也先接受了自己的建議,朱祁鎮眼中閃過一絲精芒,然後說道:「太師還可以派喜公公到邊境關口,告訴守軍,朕在太師軍中。朕乃大明天子,各地守軍必不敢刀劍相向。」
「為什麼要咱家去?」
喜寧臉上露出了一絲警惕。
從開始聽到現在,喜寧心中一直都覺得哪裏不對勁。
伺候了朱祁鎮那麼多年,沒見這位爺有這樣的頭腦啊。今天怎麼就跟仙人點化過一樣,突然開了竅,想出了這麼絕妙的主意。
朱祁鎮心中一沉,但表面上依然不慌不忙的說道:「你是朕身邊的人,只有你去,那些守軍才會相信。若太師隨便派一個人去,邊關守軍肯定不會理睬。」
「有道理。」也先點了點頭,然後看了喜寧一眼說道:「你就跑一趟吧,給太后送信的事,也交給你處理。」
喜寧心中還是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怎麼也想不出哪裏出了問題。
朱祁鎮是太后唯一的兒子,太后不可能見死不救。
之前是因為朱祁鎮被俘虜,大明江山岌岌可危。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后迫不得已才會擁立朱祁鈺為新皇帝。
現在京城保衛戰,于謙率領明軍大勝瓦刺族,大明江山算是保住了。
局勢既然已經穩定了,太后當然想要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救回來了。
然而現在的問題是,朱祁鈺做上皇位後,不想讓自己的哥哥回來,怕他搶自己的皇位。
這樣一來,朱祁鈺和太后必定會起衝突。
朱祁鈺是皇上,佔據大義名分,可惜是罪婦所生,而且登基時間太短,根基淺薄。
太后執掌後宮多年,在後宮勢力龐大,朝中也有一定的勢力。
這兩邊要是鬥起來,可以說是不相上下,說不定太后還真能逼朱祁鈺低頭呢。
不管怎麼想,朱祁鎮的辦法都是百利而無一害,於是喜寧終於點了點頭說道:「好吧。」
事情商量完後,也先派人送朱祁鎮回去,在離開大帳的一瞬間,朱祁鎮臉上露出一絲冰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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