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殺手嚇跑後,方雲傑回頭看了看,眼中閃過一絲悲痛。
之前一起來的士兵要麼被殺,要麼已經跑得不見蹤影。
石守身受重傷趴在地上奄奄一息,錢玉仙還在營地那邊生死未卜,就算是活着也傷得不輕,而草原大汗脫脫不花雖然沒有受什麼重傷,但很明顯被嚇的不輕,此時正坐在地上一臉驚魂未定,轉眼間現在還能站着的只有方雲傑了。
誅魂劍法的後遺症已經開始顯現,虛弱不斷從身體深處涌了出來。方雲傑一面強忍着不露出破綻,一面看了脫脫不花一眼,冷冷的說道:「他是來殺你的?」
脫脫不花的臉色很難看,眼神更是充滿強烈的恨意,不過這恨意大部分都是針對之前的殺手。
雖然脫脫不花是成吉思汗的子孫,身上流着黃金家族的血脈,身份無比尊貴,但是在草原一向都是強者為尊。那些部落聚集在此,名義上是效忠脫脫不花這個草原大汗,但實際上還不是以瓦刺族的也先馬首是瞻。
「我早就說過,我這個大汗只是傀儡,太師也先才是當權的人。我死了,他再立一個大汗就是了。黃金家族的血脈不只我一個,比如我的兒子。」脫脫不花眼中寒光閃閃,明顯是恨到了極點。
雖然是傀儡,但脫脫不花也不傻,他很快就明白了也先的陰謀。
只要自己死在大明使者的手裏,那麼也先不但可以不用交出朱祁鎮,還可以把所有責任推到大明頭上,甚至還可以利用自己的死來振奮士氣。
到時候也先只要擁立自己的兒子為新的大汗,打着報仇旗號進攻大明。如果保持勝利,那麼也先就可以徹底掌控整個草原,一箭三雕不過如此啊。
「也先就不怕你兒子不聽話或是將來找他報殺父之仇?」方雲傑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把爹殺了,立兒子為大汗,這麼做好像不如直接自己做大汗好啊。
聽到方雲傑的話,脫脫不花臉色變得有些猙獰,他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娶了也先的姐姐做皇后,我兒子身上也流着也先家族的血脈,你說我兒子會為父報仇嗎?」
方雲傑的臉色顯得很凝重,他開始體會到也先的可怕了。
把自己的姐姐嫁給脫脫不花做皇后,然後擁立自己姐姐的兒子為新大汗,這一招真的很絕。看來也先很早就開始佈置一切,而脫脫不花雖然看穿了也先的陰謀,但因為身不由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毫無辦法。
再聯想到土木堡一戰,雖然明軍方面因為有王振那個奸賊在胡亂指揮,可是也先以其劣勢的兵力,四面出擊,迂迴騷擾,硬生生的以幾萬人馬消滅了明軍幾十萬的精銳,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由此可見,也先能夠領導瓦刺族縱橫草原,絕不是僥倖。
雖然方雲傑很想繼續從脫脫不花口中多了解一些情況,但身體越來越虛弱,已經沒有時間了。於是方雲傑長劍一挑,把脫脫不花手上的繩子割開。
「回去做你的大汗吧。」
「你放我走?」脫脫不花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不要!」
一個虛弱到極點的聲音從後面飄了過來,石守趴在地上,一臉痛苦的說道。
方雲傑沒有理會石守,若是可以他也不想放脫脫不花離開。
但石守和錢玉仙現在重傷不起,而自己的身體就快要堅持不住了。要是等會暈倒在地上,脫脫不花不但可以逃走,在逃走前還能順手把方雲傑等人殺掉。
反正脫脫不花終歸能夠逃脫,還不如賣個人情放他走。這樣一來既可以保住自己一條命,還可以讓也先頭疼一陣子。
雖然脫脫不花只是一個傀儡,但他畢竟是草原大汗,他回去後就算不能和也先翻臉,但至少也會給也先帶來很多麻煩。這對於大明來說,無疑也算一件好事。
「再不走,我就改變主意了。」
身體開始有些麻木,頭已經開始有點暈了,方雲傑明白當麻木的感覺消退後,整個身體就會開始抽搐,他必須趕緊把脫脫不花趕走。
「多謝!」脫脫不花雖然不知道方雲傑為什麼突然會放自己走,但他也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於是他趕緊起身把纏繞在自己身上的繩子解開,然後立刻往回跑。
「你幹什麼?不能放他走!」
焦急而又嘶啞的聲音傳了過來,石守並不知道方雲傑快要油盡燈枯了,看到脫脫不花要跑,他拼命掙扎着要爬起來。
可惜的是,石守的傷太重了,才剛剛撐起半個身子,就倒在地上,臉上露出痛苦不堪的模樣。
然而此時脫脫不花跑到一半突然回頭,帶着一臉煞氣說道:「告訴你一件事。這次你們出兵,包括行軍路線,也先事前都已經得到了消息,然後讓我用大汗的名義召集整個草原的部落組成聯軍,半路伏擊。」
「什麼!」
這句話讓方雲傑和石守大驚失色,方雲傑一臉凝重的問道:「是誰泄露的消息?」
脫脫不花搖了搖頭:「這麼重要的情報,也先怎麼可能告訴我。若不是也先需要我以大汗之名召集草原各個部落,我也不可能知道他與中原人相互勾結。雖然我不知道幕後之人是誰,但喜寧應該知道,因為他是安插在明軍中的內應。也先應該很快就會率軍前往大同關,你們好自為之。」
之前脫脫不花和也先還保持着相互利用的關係,也先需要脫脫不花來團結草原各個部落,而脫脫不花何嘗不是在利用也先來維護自己草原大汗的權威,從而想辦法壯大自己的部落。兩人各取所需,保持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雖然脫脫不花知道也先派人來殺自己,但逃回去後,脫脫不花依然會忍氣吞聲,繼續把這個微妙的平衡保持下去。
實力的差距,利益的平衡,不會以個人的情感為轉移。
而脫脫不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不危及自己安全的情況下,從背後捅也先一刀。
不管也先再怎麼隱瞞,既然坐到了大汗的位子,那麼脫脫不花肯定會知道一些秘密。
你不仁,我不義。
既然也先派人來殺脫脫不花,那麼脫脫不花也毫不猶豫的出賣了也先,把最重要的情況泄露給了方雲傑。
說完之後,脫脫不花轉身就跑,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此時方雲傑再也支持不住了,全身的經脈好像被撕裂一樣,他看了石守一眼,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渾身開始抽搐。
「喂,你怎麼了?」
看到方雲傑突然倒下,石守嚇了一跳,他艱難的爬向方雲傑,但可惜爬到一半,傷勢發作,吐血昏迷了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錢玉仙捂着傷口,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看到地上昏迷的石守和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的方雲傑,臉上露出了焦急之色。
之前一起來的士兵,要麼死了,要麼跑了。錢玉仙只能拖着疲倦的身體,把營地內唯一一輛馬車牽過來。
用盡最後的力氣,把方雲傑和石守抬到馬車上,然後錢玉仙駕着馬車向大同關的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