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聽完,宿婉情已然嚇得花容慘澹,顫聲道:「你……你這話當真,這般心地狠毒的女人,你還要她,」
耶律楚南道:「她對旁人狠毒,卻是一片真心對我。」
宿婉情黯然無語。
過了一會兒,她驀地開口道:「蕭大哥現下身在何處,我須及早讓他知曉這一切,她定會聽我勸,不去和那姑娘好。」
耶律楚南道:「這樣想你就錯了。想那蕭影為人十分固執,為了完成李飛煙的遺願,不惜得罪天下人,數次拼着性命不要,都不肯將驚鴻簪交了出來。憑你區區數言,他便依了你,你把事情想得忒也天真了。」
說了半天話,耶律楚南只覺宿婉情話聲柔婉,身姿窈窕,美潔肌膚如玉,內心又是天真無邪,對自己的言語無所不信,心裏越是喜歡,不覺渾身燥熱,越發心癢難搔,心道:「到哪兒再能找到這樣好的姑娘。」
但為了驚鴻簪中那數不清的寶藏,他只得收斂心神,說話時避開對方不瞧。
宿婉情亦覺對方神色有異,但她一心惦記着蕭影,哪裏想到眼前的男人一肚子壞水。
也幸得她對蕭影一往情深,耶律楚南不得不以她為誘餌,這才保得她的清白之身不失。
聽了耶律楚南的話,宿婉情秀眉微蹙,心裏實不知自己在蕭影心裏的分量到底有多重,勸了他多半不濟於事。再說他向來為人俠義,屬於那種言必信,行必果之人,絕非溫言軟語所能動,便道:「那該怎辦,」
耶律楚南道:「蕭影為人除了重色外,最為尊敬的人便是他師父如塵……」
宿婉情臉色微微一變,打斷他的話,責備道:「蕭大哥何時重色了,」
耶律楚南道:「原來你卻不知,他自得那驚鴻簪後,在旁人的一路追殺之下,尚自不忘采陰補陽,似你這般對他死心塌地的姑娘一大堆,現下被他害死的,算來已經有兩個。」
宿婉情不知「采陰補陽」是何意,心想:「蕭大哥其貌不凡,為人極好,有不少姑娘喜歡他,那也不足為奇。他為人這麼好,怎會害死兩位姑娘,有機會倒要問問。不過耶律楚南說蕭大哥害死兩個姑娘,想來是他對他頗有成見,這才嘴上瞎說。」
心裏對耶律楚南着實有些憎怨,想着蕭影隨時可能身遭大難,便也沒再細問,只道:「你且再說下去,怎生救得蕭大哥,」
耶律楚南本想將蕭影醜化一番,教宿婉情狠下心來為己所用,哪知她仍自念念不忘如何救蕭影,心下不覺好生失望,妒意大熾,便要發火。但一想到自己這一翻臉,要她騙得驚鴻簪,已然不可能。
當即道:「你對蕭影有情,他未必對你有意。以你的身份,想叫他交出簪兒,自是不能。蕭影最為尊崇的是他師父如塵,你需扮成她的模樣兒,或偷或騙,只要拿了簪兒,交到我手裏,那便算救了他一命。只是我今日之話,斷斷說與他聽不得,否則蕭影生性固執,你說前面是火坑,他偏生不信,定要去試。你若說了,他還會對你心生戒心,簪兒拿不到不說,還免不了枉送他性命。」
宿婉情聽他老說蕭影「固執」,心下着實不悅,然而他的一番話亦不無道理,生怕自己多嘴,一個不小心斷送了蕭影的性命,到那時自己斷然也不會活了。隨口答道:「我見了他,少說些話便了。」
耶律楚南微微一笑道:「沒錯,你與如塵性兒大異,話說得多了,難免被蕭影識破。」
當下叫來易容師為宿婉情易容改妝。
宿婉情一想到立時便要與日思夜想的人兒廝見,一時芳心竊喜,心潮澎湃,竟致面頰羞紅,一個勁兒催促易容師快些,又恐易容得不像如塵。直到在山洞中蕭影認她不出,這才驚嘆易容師的神乎其技,心下這才放寬。
一路跟隨蕭影下來,她有時候在想,要是時時能隨他左右,一輩子要她扮成如塵,自也心甘情願。
此刻在宿婉情心底,驚鴻簪不是價值連城的寶藏,卻是個關乎蕭影性命的邪物,由蕭影交給李瑤再交給吳越兵將,與由她直接交給吳越兵將,有着天淵之別。只要蕭影未親手交簪與李瑤,婚姻之約便算不得數,是以她拼死奔出,便是要搶着把驚鴻簪交給吳越兵將。
奔到院心,她大喊大叫:「驚鴻簪在我手裏,快些來拿去……」
連喊幾次,四牆之上一無回聲,夜幕下,唯有滾滾濃煙,沖天焰火燒得正盛,烘照得整座李府猶如白晝。
蕭影一連使出三招「俠影神功」,如狂風駭浪般逼退福祿四怪與陰陽雙煞,飛也般馳向院中,還好「師父」有驚無險,四周的兵將竟在不知不覺間,退得乾乾淨淨。
再一細聽,畢畢剝剝的火苗聲後,隱隱傳來乒呤乓啷的兵械交接聲和廝殺聲,便如兩軍對壘一般。
六怪尾隨蕭影身後,搶出門來,李瑤跟着躍出。
六怪見強兵已退,紛紛上前搶攻,非逼得宿婉情交出驚鴻簪不可。
蕭影一急,大聲道:「師父,李姑娘,你們快逃,我截住他們。」
宿婉情聞言哪肯就逃,更何況與私下暗恨的魔女李瑤同路。她心想:「簪兒與其交給李瑤,倒不如交與六怪。」
她適才初次聽聞福星說驚鴻簪內有寶藏,倒也不如何驚奇,想來人人想要得到的,是其中的寶藏,但寶藏對自己而言,卻是半點用處也無。
心念及此,她道:「我不走,咱們死一起便了。」
蕭影運起俠影神功,只守不攻,雖六怪合力,卻也一時奈何他不得。他手下不停,嘴裏直喊:「快走,你不走,當真要害死我麼。」
宿婉情道:「我……」
一時心下大急,左右為難,眼見蕭影與六怪斗得不可開交,七人真氣揮灑,斑斕交錯,將偌大一個院落裝點得紅紅綠綠,心知蕭影情勢兇險萬分,如若自己再不走,他立時便要命喪當場。
她心下又想,走就走,大不了不與李瑤同路。
尋思既定,她十步一回頭,徑往外跑,嘴裏道:「你自己多加小心,我在……」本想說個地方等他,腦海中卻一個地方也想不起來。
李瑤跟着她往外奔去。
屋後的喊殺聲越來越響,只聽有人大聲道:「識相的快快交出驚鴻簪,可饒爾等不死,否則便將你們吳越國的老窩端了,瞧錢鏐老烏龜往哪裏藏身。」
另一人怒聲回嘴道:「你吳國恁地小瞧咱們吳越國,早晚有一天,定要叫你們死無藏身之地。」
……
一時之間,雙邊你來我往,嚷罵之聲此起彼伏。
蕭影邊凝神拆解六怪攻來的招式,邊暗道:「原來是吳國大軍殺到,這才解得我等之圍,如若不然,只怕今晚定要活活燒死在此了。」
又聽亂軍中一人罵道:「廢話少說,咱們兵刃上見真章。殺呀……」
震天殺聲驟然而起,從聲音上判斷,竟是由北向南殺將下來。蕭影心想:「吳國在吳越國之北,此處正好是兩國交界,瞧此情形,顯然吳越軍不敵吳軍,節節敗退,讓吳國攻破了防線。李府周圍的吳越軍達數萬之眾,怎會一敗塗地,想來吳軍比吳越軍猶多。」
此時又聽人大聲道:「吳王楊渥殿下有命,若吳越國不肯乖乖交出驚鴻簪,盡可長驅直入,直搗錢鏐烏龜老巢。沖啊……」
馬蹄聲如雷,竟似要將李府踏成平地。
兵荒馬亂,蕭影記掛着師父和李瑤的安危,哪敢戀戰,砰砰拍出兩掌,折轉身子,施展輕功便往南疾馳。
六怪被身後千軍萬馬奔騰而來的聲勢所懾,卻也無心戀戰,一路緊跟蕭影來到太湖之濱,見湖畔燈火微明,一隻木船正好起錨劃向湖心,船中有兩個女子,一個坐船頭,一個坐船尾,正是如塵和李瑤。
蕭影一躍上船,坐在船尾的宿婉情忙不迭迎上來,只說得一聲「你回來啦。」面上驚喜無限。
六怪一前一後躍了上來,只壓得小船歪歪斜斜,搖擺不定。兩個舟子卻似未見,只一個勁地搖櫓划水。
六怪二話不說,又行逼向宿婉情。
蕭影護在「師父」身前,大聲道:「誰敢妄動,倘或船沉了,誰也活不成。」
六怪面面想愕,該不該動手,一時倒拿不定主意。然而人人心想,驚鴻簪就在眼前,唾手可得,焉能錯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當下福星大聲嚷嚷道:「不交出驚鴻簪,大夥便一塊兒死吧。」說着龍頭杖呼呼向蕭影頭頂砸到。
蕭影唯恐他一杖便將船底砸穿,不避不讓,凌空揮出一掌,以純真氣盪開這一杖。
壽禧二怪更是不明厲害,掄開錘杵直來直去,猛砸一通,蕭影內功再強,雙手哪能顧得了杖扇錘杵昏天黑地雨點般襲來,況且陰陽雙煞的「陰陽神掌」亦是厲害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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